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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离城内已经较远,摇曳的灯火和鼎沸的人声都变得模糊不清,能看见的只有眼前辽阔的荒野和头顶高悬的明月。
他们两人选择这个地方,并非是想要制造什么浪漫的氛围,也不是想躲着众人。
两人此时所坐的位置处于北魏长城东段和西段的交汇口,坐在这里他们既能感受到东段山海关城内的动静,又能遥遥感知到西段那边的气息。
根据姬嘉树带来的情报,白狼王庭内调走的精锐骑兵袭击的是西段,他离开前许义山和陈子楚接替了他的位置,率领义军和北魏守军顽强抵抗。
山海关城的危局解决后,姬嘉树原本打算立刻返回西段去援救义军,但李稷感知到长城西段的战斗已经停止。同一时间嬴抱月也感知到了赵光和百里策凌的气息,看来是那两人及时到达了长城西段,控制住了白狼王庭的军队。
姬嘉树悬着的心放下,整个人这才瘫软到地上。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让他再长途奔波,再加上整个山海关城内外都被折腾的人仰马翻,不论是哪一方的兵马今夜都不能再动了,嬴抱月当即示意嬴珣下令让前秦的所有军队入山海关城休整。
恰好城内也传来孟诗的命令,捉拿叛变的北魏守军,投降者既往不咎,同时迎接前秦王嬴珣率领前秦军进城。
城内的混乱得以平息。
不管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至少今晚应该各方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了。
但嬴抱月和李稷并不敢掉以轻心,选择了这个地方准备守夜,同时监控长城东段和西段的动静。
说是守夜,毕竟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在,李稷设了屏障防止偷听。
此情此景,很适合聊些什么。
只是此时的李稷,却并没有他白天时那样意气风发。
李稷坐在嬴抱月身边一丈开外的距离,整个人看似坐得笔直实则僵硬得像块石头,恨不得缩成一团,全身上下传递出的气息只有一句话。
那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嬴抱月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又好笑又怀念。
如果不是她记起了他小时候的模样,还真的未必察觉到这人此时内心的窘迫。
之前李稷抱上来时她还吓了一跳,以为这人性情发生了变化,现在看这懊悔的模样,原来他抱完才后知后觉。
“你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嬴抱月笑了一声,“你做都做了。”
“大庭广众下,当着所有人的面。”
李稷耳边嗡的一声,脑袋痛得厉害。
千军万马之下,那么混乱的战场中央,他将嬴抱月抱进了怀里。
普通的士兵自然是看不见,但高阶修行者肯定能看见。
最重要的是,姬嘉树就站在城门前。
李稷捂住脑袋,只觉得太阳穴仿佛有针在扎。当全身的热血褪去,他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冲动的事。
但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他并不后悔那个拥抱,可只要婚约不解除,嬴抱月就还是姬嘉树的未婚妻。他的冲动无疑将伤害到其他人。
李稷想起他和姬嘉树当初在西岭雪山对谈时的约定,只觉得十分羞愧。
嬴抱月看着身边人羞耻的模样,忽然有种想要去摸李稷脑袋的冲动。
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察觉到头顶上的暖意,李稷浑身一震,呆呆看向挪到自己身边的人。
“你不用觉得愧疚,”嬴抱月轻声道,“有婚约的人是我,没有推开你的人也是我。”
“有罪的人是我,你没有做错什么。”
李稷乍一得知她的身份,受到冲击产生冲动之举是正常的,但她一直都是清醒的。
她在清醒中选择了沉沦。
所以这不是李稷的错。
嬴抱月摸着李稷的头,“如果老天要惩罚,罚我就好了。”
为什么她能说出这样的话?
李稷凝视着身边平静的人,这张脸和他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彻底重合。
“不,抱月,”李稷深吸一口气,“不要误会,我不是在后悔在战场上所做的事。”
他羞愧,但不后悔。
即便重来一万次,他也只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在看到她那一刻,哪怕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他也控制不住地想要她。
“那一刻除了你,我什么都看不到。”
“即便我知道会伤害到其他人,我也抑制不住地渴望去触碰你。”
嬴抱月摸着李稷脑袋的手僵住,注视着身边人与夜色融为一体却闪闪发光的眼睛。
这样的话从一个平素冷淡自持正人君子的人嘴里说出来,杀伤力真的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