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雷也同样看见了赫斯塔和黎各,她远远朝她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这艘从阿弗尔港口启程的客轮原本应该有76位乘客,但由于种种原因,最终只有37人上了船……司雷在心中暗自计算:除了目前后台的12个荆棘僧侣,自己、安娜、零和简,应该还有21位其他乘客。 她回头张望,发现已经有十四人到场。这些人显然也是和她一样,是接到了罗博格里耶秘书的电话才赶来的。司雷原本已经在电话里表示了拒绝,毕竟她对荆棘僧侣们准备的剧目完全没有兴趣,但安娜随即敲响了她的门。 “想不想看看有多少人会因为这通电话去格雷斯剧场?”——轮椅上的安娜这样说道。 于是司雷还是跟着来了。 她观察着每一个踏进剧场的观众,虽然时间匆忙,但这里的大部分人还是换上了正装,足见大家对这个口头邀请的重视程度。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个电话。 “怎么样?”安娜望着空无一人的舞台,脸色沉静,“现在感受到罗博格里耶在这艘船上的影响力了吗?” “……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听话?” “你还记得吗,昨天我同你说过的,”安娜轻声道,“罗博格里耶热衷建立抵御末日的生存社区,他从来不缺追随者。” 在略有些嘈杂的剧场里,司雷回望剧场的入口,就在这段短短的谈话之间,又有三人小跑着赶来,剧目还未开始,她们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如同赶在最后一分钟赶进教室的学生。 尽管司雷喊不出她们的名字,但她一眼就认出这些都是昨晚在毕肖普餐厅见过的客人。 司雷回过身来,她左手捂着下半张脸,后知后觉地叹了口气。 “难怪我昨天提返航没有人理我……” 安娜笑了一声,“哪里,至少我和零都站在你这边。” 司雷抬头看了安娜一眼,“……谢谢啊。” …… “好多人啊。” 赫斯塔也回头打量着人群,虽然此刻的人数还未能填满整间剧场的十分之一,但先前的冷清气氛已经不复存在,这里变得热闹起来。 她看向黎各,“这些人都是从哪儿过来的……” “我猜——”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就在这时拿着话筒走上舞台,“各位晚上好,很抱歉由于之前的疏忽,我们错误地发出了部分通知……请所有升明号的员工离开这里。” 所有身穿制服的船员纷纷起身,少数人低声骂了几句,余下的大都为自己不必在休息时间待在剧场里凑人头而感到高兴。 “我猜他们应该是私下喊人了,”黎各在赫斯塔耳边道,“估计是秘书担心乘客们不会来,所以额外叫了一些船员来撑场面。” 随着灯光转暗,剧场安静下来,一束淡黄色的灯柱落在舞台中心,有皮鞋鞋跟踩在木质地板上,在黑暗中由远及近地走来。 很快,罗博格里耶略显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女士们,先生们……” 老人的声音通过话筒响彻整个剧场,坐在前排的赫斯塔当即用手捂住了耳朵——被这人声一震,她确实完全不困了。 “……很高兴今晚在这里见到诸位。” 一阵掌声适时响起,老人向底下的观众投去友好一瞥。 “除了少数几位搭便车的朋友,我相信,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是、或者说,都将会是我的同伴,虽然,我们此前可能从未见过。 “在过去的几年中,我一直不断收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来信,其中有一部分也来自你们,每一封我都仔细地读过,你们写下一切:对当前境况的愤怒,对未来生活的焦虑……都深深地触动着我。 “因为我知道,我们看见了危险。” 罗博格里耶的演讲几乎从一开始就激起了司雷的反感,他字斟句酌的缓慢节奏,紧绷而低沉的音调,以及那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几乎全都可以作为一种“欲扬先抑”的预兆。 即便罗博格里耶的演讲才刚刚起头,但接下来的一切已经再明显不过:他将逐渐提高音调和力度,以此带领听众的情绪向上升腾,这中间可能会存在一连串的排比或反问,直到他的话语像火星点燃柴草,点燃这间剧场的所有人。 等到演讲进入尾声,或许还会出现一些誓言,一些伟大辞令,于是在某种汹涌的浪潮中,所有人眼眶湿润…… “司雷警官,现在可不是走神的时候。”安娜突然开口。 司雷回过神来——她确实走神了,而且走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