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的夜风仍有些阴凉。 赫斯塔盖着一张薄毯,被千叶推上了最高处的观景甲板。 要绕开外面的值班护士实在耗了些周折,千叶费尽口舌仍无法取得对方的许可,她不能理解,指着赫斯塔朝护士笑出了声:“女士!她只是肋骨骨折,不是要死了!” 护士震惊的表情令赫斯塔印象深刻。她猜想,如果这里是陆地而非海上, 或许这位护士已经要报警了。 远处传来古斯塔夫的尖叫和司雷的安抚声,那远远的哭声使这个原本静谧的夜晚变得吵闹。今晚的劫后余生似乎并没有给古斯塔夫带来安慰,反而使他陷入了更大的惊恐。 “他能活到明天吗?”赫斯塔问。 “那得看司雷有多大本事了。”千叶在赫斯塔身旁蹲坐下来,她扭头看向赫斯塔,“你希望他活下来吗?” “我不知道,我是个局外人,”赫斯塔轻声道,“安娜, 还好吗?” “还行, 她的处境一直很危险。”千叶轻声道,“能平安活到现在,只能说是奇迹。” “因为她总是去做危险的事?” “……对!”千叶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对,没错,她总是去做危险的事,但外部的因素也占了很大比重。想要她命的人太多了,如果没有零,她在这艘船上一天都撑不下去。” “我知道。” “你知道?”千叶笑起来,“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戈培林想要安娜的命,格雷斯剧场的那次枪击就是冲着她去的,”赫斯塔轻声道,“我看出来了, 安娜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把这些来刺杀她的人都摆一道……而她就缩在幕后看戏, 她喜欢这样。” 千叶不置可否地挑眉,“谁知道?” 远处传来古斯塔夫撕心裂肺的恸哭,争吵声止息了,看起来司雷的安慰卓有成效。赫斯塔看了眼时间,距离司雷离开病房差不多又过了一个小时…… “千叶小姐。” “嗯?” “你遇到过我这样的情况吗?” “怎样,骨折?” “……长时间地,失去作战能力。” “没有,不过我理解,你也觉得这废人当得有点不耐烦了是不是。” 赫斯塔笑了起来,但呼吸带来的起伏旋即引起胸口的剧痛,她的脸拧成一团,缓了半天才恢复平静。 赫斯塔把下巴埋进毯子里,“……前天晚上,我好像看见索菲了,千叶小姐。” “索菲……”千叶回忆了一会儿,“哦,那个小姑娘。” “我一直害怕看见她的眼睛,但她好像无所不在,”赫斯塔声音很低,“而我每一次停药, 都会看见她, 或者她身边的人。” 千叶有些意外地侧目:“你怕她?怕她什么?” 赫斯塔摇头, “……已经不怕了。” “又不怕了?” “嗯,因为是我选择了她——我不是说索菲。” 千叶听得再次皱起了眉头,这表情让赫斯塔再次笑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的话不好懂,因为她也只是心里冒出了一些隐隐约约的念头,一旦这些念头到了嘴边,就好像怎么说都不对了。 究竟是害怕什么呢? 赫斯塔眨了眨眼睛。 也许是害怕发现复仇的终局是虚无,害怕一切到最后都是徒劳,所有的挣扎到头来都是新的利刃,害怕穷尽全力揭开命运的幕帷,才发现一切没有尽头。 ……尽头。 她望着眼前无边的夜晚,感觉海风正吹散她所有的愁绪。 人一旦意识到一切都出自自己的选择,她就将立即明白如何承担自己的命运,那并非是什么混杂着神秘主义和不可知论的庞然大物……而是责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作出选择的人往往不是最终承担代价的人,所以一切看起来才会如此残酷,仿佛诸事无常。 就像千叶和她,她和索菲,甚至……戈培林和船上的荆棘僧侣们。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的状态让我很满意,之后如果有别的什么问题,我们再看,”千叶打破了沉默,“我冒了个险,现在看来,这个险冒得值得。” “……千叶小姐是怎么下定决心的?”赫斯塔望着她,“只是赌一把?” “也不全是赌,我问了很多我觉得可以信任的医生,也查了一些和你相似的个案,你知道我发现了一个什么样的规律吗?” “什么?” “大部分人给我的建议都是保守治疗,建议我采取其他办法的人加起来还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