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趴在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感让她哼咛个不停,后背上更是火辣辣的,好像断了骨头一样。
可是……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可什么也没干啊!
只不过看了一眼而已!就看了一眼!
她凭什么要打她?
这么霸道?
这…这塔底也没挂牌子说不能看啊!
呜呜呜,真疼啊!
感觉内脏都要被震裂了!
脸贴着冰凉的地面,总算是让月明卿混乱无比的大脑清醒了过来,鼻息间充斥着若有若无的寡淡香气。
然而心中却突生了些奇怪的感觉。
明明这是第一次来塔底。
可这熟悉的场景是怎么回事?
还有身上的这阵疼痛……
就好像以前经历过!
她听着不远处衣衫摩挲的声音,知道是打伤自己的人站起身了,心不禁也跟着提起来。刚刚匆忙一眼虽然被很快打飞出去,可她仍旧看清了那女子清冷绝艳的容颜。
那人一身深色华服,衣领上绣了些不知名的花样符腾,青丝泼墨,雪肌凝脂,从那人的骨架来看,身形略微纤瘦,然而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她的那双眼尾落痣的含情眼。
说是含情,含的却是薄情。
方才的一眼,月明卿记得,她的眼睛不是清清白白的黑,而是掺了点红,从眼底深处蔓延上来的红色,纵然只有一点点,也比成片的黑更加夺目。
听着那人脚步声越来越近。
月明卿撑在地上的手突然收紧了下,修长的十指用力扣住地面,手指蜷缩时骨节异常分明。脑海中突然涌入了一段不知何时发生的记忆,现如今已彻底沾满她的全部思绪。
三哥哥,塔底,青纱,喉咙!
突然闯入脑海的场景如同一把利刃,将她被强行抹去的记忆再度从不知名的角落里挖出来,摊开放在她的眼前。
她想起昨日自己经历的一切,自己从塔顶跌落,拼命的喊着救命;她想起有一片青纱将她救下,缠在她的腰间,如同恋人的抚摸,然后那青纱开始收紧……
她记得昨夜意识昏沉时最后闻到的味道……就是现在扑面而来越发浓郁的香。
而现在朝自己走过来的人……
原来这人昨天就已经杀过自己一次了?
明明他们二人素不相识,为何要一次又一次的痛下杀手,自己只不过花钱买了个官当一当,至于这样赶尽杀绝吗?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她若是看不惯妖界这种官爵买卖的事情,想要匡扶正义,就应当去打那些卖官的人,打自己干什么?
自己花钱又不是来挨打的!
那人已在面前站定,月明卿甚至不用抬头,就能看到她锦袍暗纹光华明灭的裙摆,少女咽了咽喉咙,就以趴在地上的不雅模样,缓缓仰头看过去。
疑惑的视线从脚移到那人的腰封,再挪到她从宽大衣袖中探出头的温热指尖上,下一秒,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
咳咳咳!
月明卿没有什么精进的修为,根本压制不住体内上涌的疼痛和灼热,四肢百骸的痛好像被放大了千万倍,铺天盖地的热浪袭来,她痛苦的皱紧了眉,不禁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正好喷到了面前人名贵的衣服上。
咳咳咳……
滴答滴答…
剧烈的咳嗽声伴着血滴坠地的细微嘀嗒声回响在幽静的塔底,墙上投了一道蹁跹卓然的瘦长身影,照怜眼眸湿润透亮,暗暗垂下目光,眉头更加深深地蹙了起来。
她原本没想动手的。
昨日的试探差点酿成大错,枉杀了一条无辜性命,她原本就已经很后悔了。因为后悔,所以把自己亲手炼制的补药给她,还替她抹去这段不和谐的记忆。
可如今,自己居然又将她打伤了!
目光所及之处,那道金黄的身影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挪动着,似乎是想爬起来,可随着咳出的黑血越来越多,她用力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她只有小小的一点,肩膀瘦弱,其实看上去并没有多么出众,可照怜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爬起来又跌倒,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在镇妖塔所有妖的心目当中,照怜是这世间最清醒薄情之人。
她自幼时开始,就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塔底,独来独往,直到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可她血液中的善意早就被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淹没了。
黑暗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她亦在黑暗中蜕变成长,当她能够笑着取下一个判逃小妖的头颅时,整个镇妖塔便再没人再敢与她的意思背道而驰。
而面前的这只狼崽子分明就是不服她。
按照以往的惯例,她该用手段将她制服,让她听命于自己。
可不知怎么的,照怜面对着吐血吐到近乎昏厥的月明卿,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反而,她居然还蹲下身子伸出手去,用纤细白嫩的指尖,抬起了女子圆润小巧的下巴,叫她认真看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