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任府灯火通明。
门口的匾额两旁挂着两盏白灯笼,守在门外的家仆皆身着素衣,神色严肃。
府中丧乐之声不绝如缕,一声接着一声地敲打在众人的心上,让路过的人也难免心生悲戚。
有人惋惜,任老爷隐居山水,两个儿子又能干,正是享福的年岁,怎的说走就走了?
最让人遗憾的是,任家两兄弟多尚未成亲,没有子嗣,任老爷还未体会天伦便撒手西去,当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任老爷这一去,任家两兄弟得守孝三年,三年内不能办红事。
到了那时,谁又还记得这个曾立过军功的将军呢?
府中,任淼跪在灵堂棺木前,沉默着往火盆里放纸钱。
兄长任焱则在招呼前来吊唁的客人。
有人上前拍拍任淼的肩膀,让他节哀,并鼓励要和任焱将任家的家业继续做大。
任淼微笑着回应,哭了许久的双目还有些发红,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怜。
“小少爷,去歇歇吧,您这都跪了两个时辰了。”老管家心疼地看着他,想要将他手中剩下的纸钱拿过来。
“无妨,我就在这陪爹。”
任淼侧目看向那副棺木,黑漆漆的,一片死气。
昨夜府上闯入盗贼,他什么都不清楚,待到盗贼逃跑,没过多久兄长便失魂落魄的来告诉他,父亲走了。
那一刻,任淼目光所及之处都变得模糊,脚下有些发软,勉强攀住任焱的肩膀,反复问他是什么意思?
任焱别过头去,只道父亲去世了。
任淼登时发疯一般跑进密室中,但见任老爷那副惨厉的模样,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都凝固了。
父亲好端端的为何会咬舌自尽?
任淼想不明白。
今日是母亲的忌日,没想到竟是父亲的丧日。
任淼被烟火熏得泪涕横流,却顾不上擦去,神情麻木地将纸钱一张一张地递进火中。
有风从堂口吹进来,将火盆里的灰扬起,迷了他的眼睛。
他木讷地抬眼,却见灵位前的烛火来回晃动,将堂内的人影投在墙上,看上去有几分诡异。
“爹......”任淼轻声唤了一声,站起身,不顾双膝传来酸麻的感觉,踉跄着步子走到灵位前。
灵位上刻着的字如针一般扎着他的眼睛。
谁都料想不到曾经叱咤沙场的老将军竟落得如此下场。
任淼眼泪婆娑,嘴唇嚅动几分却说不出话。
“淼儿?”任焱将客人送走,回来时正见任淼双手扶在摆放灵位的台子上,双肩微颤。
他以为是任淼悲痛过度,走上去握住他的肩膀,“淼儿,大哥在呢。”
任淼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大哥守着,你去歇着吧。”任焱低声安慰了几句,回到蒲团上跪着为父亲守灵。
任淼好似被人定了穴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任焱并没有发觉他有哪里不对劲,吩咐人去取新的纸钱来。
灵堂里守灵的还有两个丫鬟和两个家仆,整个灵堂内安静得只能听见火盆里噼啪燃烧的声音。
任焱抬起头,发现任淼还站着,眉头微微拧起,“淼儿?”
任淼站直身子,长叹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子。
他的脸上布满了泪痕,脸色发白,竟比方才还要憔悴几分。
“淼儿,累了就去歇着。”任焱又道,“过一会儿来换哥哥。”
话音方落,任淼突然冲过去将任焱扑倒在地,双手狠狠扼住他的脖子,双目通红,目眦欲裂,一副突然发了疯的模样。
任焱毫无防备,被他压在身下,喉咙被他掐住,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去抓他的肩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丫鬟和家仆们被吓得愣在原地,无人敢上前。
“是你害死了父亲!”任淼恶狠狠地低吼出声,眼里杀气四溢,手上愈发用力,“若非你关着父亲,他怎会咬舌自尽!”
任焱拼命地挣扎,双手用力去拍打他的胸口,双腿胡乱的在地上蹬来蹬去,却不小心将脚边的火盆踢翻。
灰尘和尚在燃烧的纸钱撒出来,被夜风刮得四处乱飞。
“是你害死了父亲,是你!”任淼犹如发狂一般反复重复这句话,眼见任焱由于呼吸不畅而变得面容通红他都没有撤回力气。
他回忆起任老爷从边疆退回来的时候,将他兄弟俩从叔父家接回来,他如何也忘不了父亲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以及被敌寇砍伤,导致终生都得依附拐杖的腿。
那时候任家什么都没有,没有现在的荣华富贵,也没有现在的地位。
父子三人窝在一处茅草屋中,就连一个馒头都得分着吃。
后来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