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静了下来,下方食人藤传来簌簌声音,山坳反而更加静谧。杀烬看着远处的小屋,双足踏上手臂粗的铁链,山坳中的食人藤探上来,但在触到杀烬的那一刻,如同遭受到火灼,一截藤条化成灰烬。
杀烬仿佛没有看见食人藤,他的目光,一直看着不远处的房屋。
那里有他想见的人,有他心头未解的谜团,此前一次次前往望月门,一次次无功而返。但此时,拾弦就在这里,杀烬却觉得茫然。
他足下几个轻点,在靠近拾弦的囚室时突然停了下来,见到了她,该用怎样的姿态去面对呢?
杀烬踌躇,十年了,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呢?杀烬想知道,却又胆怯。
真相即将被揭开,杀烬像被抽光了力气,十年前鲜血淋漓的伤口,此时,需要再次被揭开,直面彻骨的疼痛。
她失去了记忆,见到他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等她想起来,又会以什么理由敷衍?面对杀烬,她是会哀求原谅,还是无所谓地让杀烬杀了她?她意图杀死自己这笔账,杀烬是该杀回去,还是就此算了?
无论哪一种,杀烬都为难。
他脑中一团乱麻,疲乏不堪,杀烬踏过铁链,在旁边一座小屋前的台阶上坐下。他深感无力,刻骨铭心地爱过,锥心蚀骨地痛过,此时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累。
拾弦瘫坐在椅子上,双眸微闭,一副重伤的样子。但过了一会儿,她睁开了眼,凝神听着周围动静,拾弦的确受了伤,但伤得并不重,她装出精神不济的模样,意图麻痹敌人。震临果然上当,给了一颗药给她。
此时,周围没了动静,拾弦轻手轻脚地起身,她试着推了推窗户。
咦,这帮魔修心真大,窗户没锁,外面更没有看守。
拾弦透过缝隙观察外面,小屋悬空而建,下方黑洞洞一片,似乎隐藏着危险。上方几丈处有屏障,屏障上布满星星点点的彩光,像璀璨的夜空,更像是结界。
周围的确没有魔兵。拾弦不再犹豫,从窗户翻了出去,脚尖刚落在外面的铁链上,下方黑气中忽地伸出手臂粗的藤条,缠上拾弦的腰。
拾弦手上出现幽蓝色火焰,这食人藤最怕的就是狱火,拾弦手上狱火一扔,食人藤立即缩了回去。
只有这点东西吗?拾弦暗笑,魔族也太小看她了。食人藤在面前张牙舞爪,拾弦手上凝出一把狱火细剑,披荆斩棘,快速沿着铁链跑过,即将跑出山坳时,拾弦却停下,天知道外面有多少守卫?有什么暗刺?
拾弦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纸,震临虽然收走了她的乾坤袋,但并没有对她仔细搜身,这张幻影符没被搜走,拾弦念了个诀,扔出符纸。
符纸化作一个人影,飘上山间,在路上越飘越远。拾弦一把扯断手链,几颗珠子落在她手心,拾弦用力一扔,珠子沿着符纸的方向飞去,在山间弄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同时,拾弦快速后退,她没有急着离开这座囚牢,而是退了回去。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外面肯定有守卫,拾弦用术法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待会儿就会来查看监狱,发现房间里没人,再结合符纸化成的虚影,他们肯定以为拾弦已经逃出去,召集人马去追,那个时候,才是最好的逃跑时机。
拾弦沿着铁链折回,她没有回关押自己的屋子,身影如鬼魅般飘向另一间悬空小屋。
守卫们肯定想不到吧,她没跑,就藏在监狱里。
拾弦沿着铁链飞掠而去,落在另一座小屋前,准备进入躲一躲。原本以为这是间空屋,但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不要紧,大家都是囚徒,一条绳上的蚂蚱。拾弦想都不想,抓住那人的衣领,将人带入屋内,另一只手反手一扣,把门关上,一套动作快如闪电。拾弦停下动作时,她已经把人压在门边的墙上,用手捂住对方的嘴。
“别出声,不然就得死。”拾弦压低声音威胁道。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熟悉的脸庞近在咫尺,杀烬愣住。心上仿佛有飓风过境,掀起滔天骇浪,杀烬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拾弦直直地盯着他,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很漂亮,眉毛也生得好。拾弦没捂住他嘴的那只手从头上拔下一只簪子,这是饰品,也是武器。“不许出声,我放开你。”拾弦提醒对方,晃了晃手中利簪,威胁意味十足。
对方没有任何动作,拾弦缓缓地松开手。
男人的整张脸映入眼帘,拾弦微愣。
这个男人长得太英俊了!他很年轻,额上几缕碎发垂下,眉心处有一道深红色纹饰,一双黑眸仿佛水洗过的黑曜石,鼻梁高挺,薄唇性感,脸部线条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刚硬,少一分则柔媚,整个人刚柔并济,干净俊朗。
拾弦心上仿佛有一道烟火升入高空,砰地一下炸开,绽出漫天绚烂的焰火。
男人的眸光起初写满惊讶,但很快,他敛去眼中情绪,黑眸如深潭般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