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伦敦的一次私人拍卖会上,她见到杜舒歌。
这场拍卖会是杜粤宛邀请她去的。那段时间罗兰天天要去杜粤宛那里走一趟,她于是也跟着去。
她理解罗兰说的寂寞。
那么好的楼房,走廊上挂着那么多传世名画,能做的也只是每天从白色旋梯上一遍一遍走过,那么美丽的庭院,看上一万遍也成了再无波澜的日常。
人总是寂寞的。
她喜欢和杜粤宛说话,也不再有初见时的紧张,罗兰寥寥几句概括的过去,在她看来可以说是波澜壮阔。
经历风霜淘洗,岁月给这位小老太太留下的只有亡夫的三块墓碑,还有午后打瞌睡时脸上的浅浅笑意。
陈圆圆有时觉得杜粤宛和陈美方有点像。
纵使两人隔着大西洋,平生经历天差地别,她总是会在和杜粤宛聊天时想起陈美方。
也许因为两人都爱看某超长国产古装剧,杜粤宛说她的中文大部分是从国产剧里学来的。
她和杜粤宛的关系就这样亲近起来,所以当杜粤宛让她代替罗兰陪她出席慈善拍卖会,她没有拒绝。
她当时没料到会遇到这样尴尬的场面。
这个慈善拍卖会由伦敦当地的华侨商会主办,杜粤宛曾经是商会主席,一手带起来这个商会,当年设立慈善基金也是她的意思。
今年恰逢慈善基金成立三十周年,杜粤宛被邀参加,身边的熟脸都没带,光让一个小姑娘扶着就来了。
众人不禁议论纷纷:这个没见过的小姑娘到底是哪来的?难不成是那个没露过脸的小孙女?
杜粤宛没管场子里沸反盈天,让陈圆圆扶着她落了座。别人的座前面都有席位签,杜粤宛没有,不妨碍大家都尊敬她。
一路走进来,这个理事连着那个董事一一上来问候杜老太太身体健康,她在一旁端着脸微笑,脸都笑僵了。
正当她笑得呲牙咧嘴,杜粤宛拍拍她的手背,让她趁拍卖会还没开始去茶点处拿些吃的。
为了塞进这条腰收得死紧的小裙子,她饿了两天,饿得眼冒金星。
听了杜粤宛这话,她拿了瓷碟顺上几个蛋挞和小蛋糕,从人群的夹缝里溜到门外。
门外是宽敞的露台,凉风习习,隔着高大的拱形玻璃窗,厅里灯火辉煌,嘈乱的人声让夜风中的钢琴乐变得缥缈。
她站在风里摸了摸裸露在外的胳膊,忽然听见水声,往前几步,原来露台是一个大型喷泉。喷泉是圆形的,中间最高处有二层小楼高,由高到矮,层层往外延展,看起来就像一朵待放的花。
陈圆圆在露台边缘堪堪收住脚步,喷泉水雾飘到她脸上,异样的温柔。她端着碟子有点愣神,几乎忘记吃了。
回过神,她想起等下还要进去,连忙将蛋挞塞进嘴里,就在这时,她碰到了杜舒歌。
她当时还不知道迎面来的这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叫杜舒歌。
一阵芬芳香气袭来,她只感觉一个人影快步向她腾挪而来,等这人影落定时才将她看清。
先看清的是她脖子上那一大串闪瞎人眼的钻石项链,她不禁怀疑那纤细的脖子是否能承受这硕大钻石的重量。
还有她柔软耳垂上沉沉往下坠的钻石耳环,看得她一阵头皮发麻。
她不为这位女士担心,想必她是能够很好地承受这份重量的,因为她的眼神充满了生命力,甚至快要喷出火来。
“就是你?”浑身花香四溢的钻石女士问。
陈圆圆急忙吞下嘴里的蛋挞,还没来得及说话,钻石女士又说:“你叫陈圆圆?”
看来是认识她的。这就更奇怪了,怎么伦敦的华侨堆里还有知道她名字的人?
陈圆圆边把蛋挞咽进肚子里,边在脑海里极速检索与这位女士相似的脸。
几秒钟后,她确认——她绝对不认识对方。
“你是?”
“罗兰没和你提过我?”钻石女士说。
陈圆圆看了她片刻,皱着眉笑:“嗯……没有。”
“我的名字是杜舒歌。”
“哦,”陈圆圆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罗兰的亲戚吗?”
女士咬牙:“我是他以前的女朋友!”
这就说得通了。
陈圆圆放下心来。罗兰还真没和她说过前女友的事,不过猜也能猜到,像罗兰这样的人哪能没个前女友呢?
于是她问:“请问是哪任?”
“什么哪任,他就我这一个女朋友!”
这倒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陈圆圆颇为矜持地沉默了一下,她在思考自己此时应有的反应。是应该生气,毕竟她现在才是罗兰的法定妻子,面对这样上门找茬的行为,她是应该生气吧?
可很遗憾,她一点脾气都没有,还觉得有点好笑。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