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怪我逼你了?”
杜粤宛淡笑看着她,她低头,没说话。
石砖地面上一条黑线在缓缓移动,仔细看,是一行正在爬行的蚂蚁。
杜粤宛说:“我不愿意解释我的做法。”
陈圆圆看了会儿蚂蚁,蚂蚁搬家是下雨的前兆。树木的阴影落在草地上,阳光正好。
她说:“我理解您的做法,我只是不太高兴。”
她决心赶在下雨前结束这场对话。
“您是想告诉我这个世界有多复杂,我应该伪装,我要学会使用手里的叫价牌,”她说,“感谢您给我上的这堂课,但我不能接受。”
杜粤宛问:“为什么不接受?”
她抬起头:“如果我没有和罗兰结婚,这些事情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你是想说你身不由己,”杜粤宛用了一个合适的成语,“但你既然做出了这个选择,你只能身不由己。”
陈圆圆没回答。
她从杜粤宛衰老的脸上看到杜曼宁的样子,她之前怎么会天真地以为她和陈美方很像?完全不!
杜粤宛说:“我知道你和罗兰的协议,时间快到了吧,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很好奇,想听你亲口回答。”
“我知道您想问我爸爸的事,”陈圆圆说,“您想问我,既然我知道我爸爸可能是被害的,那我对罗兰是怎么想的,您是不是觉得我会想报复他?”
杜粤宛看着她。
陈圆圆忽然笑了下:“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因果循环’。我还记得,我十几岁那时候,我爸爸在工作上很冒进,我妈一直担心他会出事,后来他果然出事了。”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爸出这事是他自作自受。”
杜粤宛说:“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伯父的手段,你父亲也许没可能坐这么多年牢。”
她说:“我猜到了。”
“如果你伯父不受罗兰母亲的唆使,也许根本想不到这样的手段。”
“您也说了,是‘也许’,我没办法通过‘也许’归罪一个人。”
“我不解的就是你说的,你知道这一切之后是怎么看待罗兰的?”
她是怎么看待罗兰的?
“我没办法看待他,”陈圆圆说,“我只能感觉他。也许他并不爱我,但他对我没有恶意。”
她同样说了“也许”。
杜粤宛看了她很久很久,她似乎第一次看清这个女孩的长相。她的眼神直白、通透,如同一面不再完整的镜子,正因为镜子的裂痕,碎片反射出了这个世界的不同面向。
她问她:“那你满足吗?”
“我不知道。”
陈圆圆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怀表,交还到杜粤宛手心里。
“但如果我想要更多,我会先给出更多。所以没有关系。”
杜粤宛说:“你不适合做生意。”
“当然了,我适合做慈善嘛,不然也不会用五十万英镑拍一枚戒指。”她回答得十分轻松。
杜粤宛笑了起来,她的心情也松快了,尽管头顶的天空逐渐乌云密布。
杜粤宛翻开银色怀表的盖子给她看,怀表盖子内侧镶嵌着一个人的照片,她差点以为那个人是罗兰,凝神细看,是一个纯正的外国男人。
“这是……”
“罗兰的祖父,”杜粤宛说,“罗兰也没有见过他的照片,被你先看到了。”
“罗兰说他以前翻家里的相册,从来没看到他祖父的照片。”
“因为他唯一的一张照片就在这里。”
“为什么……会只剩一张呢?”
“因为我恨他。”杜粤宛的语气淡淡的。
如果是恨的话,这个怀表又为什么会被好好保存几十年?
人的感情真是复杂啊。
她和杜粤宛的对话在下雨前结束了。她站在阳台上看着雨倾盆落下,四周起了薄薄的雾,绿色的淡雾随同雨水,弥散在这座几个世纪前就存在的城市。
屋内罗兰在和阿喔玩皮球,他丢出球,阿喔负责捡回来。重复的娱乐,百无聊赖,他和阿喔一来一回玩了一下午。
见她走进来,罗兰抓着球问她明天想不想去看庭审。
第二天出门前,罗兰叫住她,从衣橱里翻出一顶帽子扣在她头上。
她以为英国英国庭审旁听有要戴帽子的礼节,结果罗兰说只是为了挡住她的脸。
过安检时,安保人员让她摘了帽子,她将硬毡帽拿在手里,等安保说可以通过,她重新戴上帽子。
进到庭审内场,她和罗兰在后排坐下。这场庭审里,她没有以被害人的身份出席,这是罗兰的安排。她答应来旁听,只是想看看将她推下楼的人是怎样的。
出人意料,那是一个少年,从体型判断,这个男孩绝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