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坚毅的眼眸,姜鲤就能感受到。姜鲤感动,也莫名觉得有趣,怎么会有人能说出等另一个人和离这种话。这样的等待根本不值得。
这世上的男子与女子本就不是谁与谁,非谁不可的。姜鲤有过李懿,所以,她不相信,觉得陆岁在说笑,可她看着陆岁长大,又明白陆岁对于感情的单纯。
不论陆岁是出于何种原因喜欢自己,不论就像陆岁说的他们有多么般配,她除了是姜鲤,还曾经有另外一个身份——江离。李懿的亡人,陆岁的阿姐。她又怎么能和陆岁在一起,陆岁又怎么可能选择她。
姜鲤想了想,又略过陆岁的身侧,抬头去望船舱内的李懿有没有出来,确定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姜鲤才小声地又道:“平宁,如果,我是说如果,倘若我真的是你故去的阿姐的话,你今日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荒诞的想法?”
“我是你的阿姐啊。”姜鲤抬眸,望向陆岁的眼中已满是泪水。
陆岁懵了懵。他的神智其实已经有些不太清醒,否则凭这一句,他一定能联想到更多。但此时此刻,他只能浅薄地思索这句话的表面意思。
如果姜鲤是江离的话……
陆岁的眼眶渐渐地也红了。他望着姜鲤,轻声:“如果你是阿姐的话,现在的你不是皇妃,也没有比我大许多岁,觉得我还是个孩子,我会更加坚定、确切地选择要娶你。”
“阿姐,陛下给不了你的一人心,我可以给。陛下给不了你的自由,我也可以给。除了无上的权位,阿姐想要什么,我就可以给什么。阿姐,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像上辈子一样苦……”
陆岁的声音慢慢变得微弱,而后消失,整个人晃晃悠悠地倒在姜鲤的肩头。
姜鲤见他醉倒,想笑亦想哭,扶着他缓缓地也在船尾坐下。姜鲤让他靠在栏杆上,他会不停地倒向姜鲤。姜鲤最后没办法,只能让他枕在自己的膝上睡。
姜鲤垂眸去看陆岁,隔着月色、灯火,陆岁干净的脸上因为喝了酒变得酡红。睫羽纤长,有些被泪水沾湿。双眸安稳地闭合着,显出一种异于寻常得乖巧和安静。
他的嘴唇绯红而莹润,喃喃地还在轻吟,“阿鲤……阿鲤……阿姐……”
姜鲤拨了拨他额角的碎发,望着他睡着的侧颜,忍不住地笑着,轻声道:“我们的小平宁终究还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抉择和担当,甚至都能娶阿姐了。可是,平宁,阿姐是嫁过一次又重生的人,怎么能让你跟着阿姐吃苦呢?”
如果她的身份一旦被李懿知道,难保李懿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虽然她不自信李懿还爱着她,但是她相信李懿不喜欢别人抢他喜欢过的东西。
姜鲤靠在栏杆上,也缓缓地阖上双眼,感受着江风、乐舞,希望这一刻的安宁可以永存。
这一日一夜过得很快,到乐舞结束,众人趁兴而归。李懿领着左莹和众人辞别。陆岁由顾峥和杜浔送回丞相府。
姜鲤与夏宜又同行了一段,这才分开。
夜班三更的宣室殿。
就连偌大的宫城都陷入深沉的幽静之中。作为陛下的李懿第一次觉得孤枕难眠。从前,他刚做帝王时,无论批阅奏疏到多晚,江离都会陪着他,或是努力支撑着疲倦的双眼,或是就安静地躺在榻上睡。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李懿抬眼就能看见她。
可是现在,李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李懿想她,想她的笑靥,想她古灵精怪会去做许多不可思议的事,甚至就连与她吵的面红耳赤的时刻,也让李懿念念不忘。
李懿睡不着,更忘不了今日在船上偷听到姜鲤与陆岁说的话。
李懿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喊一声:“高崇喜。”
高公公便立马推了门进来,“陛下,奴才在。”
李懿沉吟了片刻,“去查,派人去查那位姜大将军长女姜鲤的身世、喜好,尤其是她近来,自病愈以后的习惯、举止。看看她每天做什么,喜欢吃什么,爱穿什么料子,朕全都要知道。”
如果姜鲤是陆岁阿姐的话……李懿不明白,姜鲤是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