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晨月夕,燕语莺啼。
玉蓉城正值花朝节,花重叠影满院落,街头巷尾次第开。
花团锦簇中,翠竹巷念秋泥人铺今日开张。
却见一着橙黄暗花水纹衣裙的女子踩着竹梯,将那大红的灯笼挂上房檐,眼神有意无意地飘向东南方的宅院。
侍女缘清提着漆木攒盒自街尾行来,遥见竹梯上的宋念秋,惊得险些丢了手中的点心,急急跑来,“姑娘,您可小心着些。您要是摔着了,婢子可没法向王爷交代。”
宋念秋收回视线,面上带笑,转身一跃,稳稳落地。
“姐姐且放心,今日这般大好日子,我怎舍得让自己摔着。”
缘清叹了气,上前握住宋念秋的手,“阖府上下,也就姑娘你把我们这些下人当作姐妹一般。”
宋念秋原本嘴角含笑,偏偏瞅见缘清袖口露出的腕子,上面赫然盘踞着一条乌青。她忙撩起缘清的袖子,正要细细打量。
缘清慌张缩回手臂,水中漆木攒盒“哐当”落地,盒内的点心撒了一地。
“糟了……”缘清咬唇,掩不住的惊慌神色不知是因腕上伤痕还是摔了这点心。
宋念秋拦着正欲弯下腰收拾的缘清,“可是王妃打了你?”
缘清虽只是低着头没作声,宋念秋了明一切。
她望着缘清的模样,有些心疼。
自她穿越而来,不过月余,真正能下床活动,也是半月之前的事。原身似是得了场怪病,昏迷数日。以致她魂穿到原身这里,虽是意识清醒,奈何身子虚弱。
多亏了缘清衣不解带的照料,固然她不是原主,心中也是感激万分。
通过那些日子相处,她才得知原主乃豫王养女,深得豫王疼爱,奈何王妃却恨她入骨,连带着府中兄弟姐妹也对她敬而远之。
明面上大家唤着郡主,私下里还不知如何编排她。
豫王乃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忠心可昭日月。元武三年时,圣上曾御驾亲征,不慎身受重伤,几欲魂归九泉。豫王顶住压力,替兄稳住朝纲,靠着兄弟二人曾一手建立下来的情报机构影衣门消灭不少心术不正之人。
圣上已然给了豫王无上的地位,这次,连同豫王的三个女儿,直接封了郡主,包括她这个豫王亲自认下的养女。
只是她这个郡主极为神秘,被王爷保护的极好,从不参与贵族的宴会,因而外间无人得知她的真容。
前几日,豫王为宋念秋安排差事,暗查户部侍郎结党一案。
宋念秋这才明白原主之所以能得到豫王宠爱,缘是她年方十五便已是影衣门堂主,收集情报能力出类拔萃。
作为泥人匠人的现代人宋念秋哪有本事做这些,正谋出路之时,天降情报系统,当下解了她燃眉之急。
秉承她人生信条“办法总比困难多”,经过一夜思量。
既然在王府中不受人待见,不如搬出来,一面为王爷办事,一面还能自食其力,将这手艺传承下去。
便顺理成章开了念秋泥人铺。
身在影衣门之事,外人自是无从得知,缘清也不明白个中缘由,只当是自家郡主为了避着王妃,自请出门开铺子。
虽说宋念秋是王府养女,但那也是王爷亲口应下的郡主。自古以来哪有郡主抛头露面之理,偏偏王爷一口答应,只叮嘱宋念秋需藏好身份,对外只作普通手艺人便罢。
宋念秋是没料到王妃竟恨她若此,这才离府两日,王妃便将气撒在缘清身上。
“是我对不住你。”宋念秋看着缘清苍白的脸,心中自是愧疚难当,便又无能为力,“二姐为人不错,独独性子冷些,这也倒好了,平日里也不怎么与王妃照面。不若我想想法子,把你调去她那如何?”
“姑娘不必为缘清烦忧……”
“喵……唔………”
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猫,似是闻着点心的香味窜了出来。
二人顾着说话,没瞧上这些,那猫儿吃了两口便开始挣扎,最后口中吐血,没了性命。
这下两人面面相觑,初春时节,天气尚寒,可衣衫被冷汗浸得透透的。
“姑娘……姑娘您别误会……这毒……不是我下的……我不知道……”缘清先行回过神来,一骨碌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宋念秋沉吟片刻,扶起缘清,“我自是信你,先将这些收拾下,这几日正是花朝节,恰逢我铺子开张。等下街上的人便会多了,而且奇货居的伙计会过来送鞭炮,这事且压下,莫叫旁人瞧了去。”
缘清得了命令,见宋念秋倒没怪罪,忙不迭将铺子门前收拾清爽。
宋念秋寻得一角落,将那可怜的猫咪埋了,到底是这猫儿替她赴死,若是把它随意弃置,她也是于心不忍。
日中时刻,正是日暖。
钿车骄马锦相连,香尘逐管弦。鞭炮乍响生生脆,锣鼓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