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泥土中爬了出来,直愣愣地趴在院里的树干上“嘒嘒”地叫,仪彩领着小丫鬟们粘了几次,都不见少。
还是宋云澜拦下了她们,说这蝉鸣还挺有夏天的味道,她的睡眠质量很好,并不会因为几声蝉鸣就烦躁得难以入睡。
自从上次和应徽之谈完之后,两人便心照不宣地没有再碰面,各自处理各自的事情,只等宋云澜身上的孝期一结束,便请求敬文帝下旨。
宋云澜翻看着两封前后脚到达的信件,是来自远方的宋燮和宋驰轩,两人都对宋云澜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只是不约而同地表达了愧疚之情,女儿(妹妹)大婚之事,他们却没有办法回来主持大局,擅离职守私自回京可是要被判绞刑的。
而宋驰轩又格外地提了一句堂溪莫的事情,让宋云澜和应徽之两人要商量好怎么处理,怎么说也是一位皇子,到时候不顾体面找茬的话,怕是不好应对。
这件事情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宋云澜也一直在等待这段少年时做的错误决定的结局。
没想到,先等来的竟然是皇后的传召。
“皇后...”仪彩送走了宫里的来人,有些惊讶地和宋云澜嘀咕,“皇后不是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吗?”
“总归也不能推辞,无论是什么事,去看看才知道。”宋云澜也有揣测,但实在想不到这皇宫里还有什么人会借能借皇后的名头只为了见她一面。
多年未曾来过这里了,宋云澜不着痕迹地扫过整座宫殿,并不意外地发现皇后的处境和当时堂溪香的一般无二。
曾经用惯了的听话的奴才全被换走了,至于那些被换走的奴才去哪儿了,这是所有史书中都不会谈及的小人物的生死,毕竟没有人在乎,也没有人想看想听他们的挣扎和哀嚎。
绕过屏风,宋云澜见到了半靠在床上的皇后,形容消瘦却面色微红,枯槁之气蔓延了整座殿宇,脸上却带着和善的和初见时候一样的笑容,微微抬手招呼宋云澜坐得离她更近些。
“孤睡了好久,难得这么清醒,便想找人聊聊天儿,谁知,这偌大的皇宫孤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所幸,云澜你已经回了帝都,孤便想着和你说说话。”
[怎么样,皇后还有救吗?]
[回光返照罢了,她已经油尽灯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
不算太出乎意料的回答,宋云澜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这十几年,皇后待她极好,也一直是她背后的靠山,可如今,好人却没有好报啊。
“可曾许了人家了?”皇后笑着看宋云澜,似乎长久的昏睡已经让她记不清年岁,忘记了宋云澜还在孝期之中,并不能定亲。
宋云澜却不曾解释,而是微微颔首,“虽还未成亲,但徽之与我已经说定了。”
皇后歪了歪头,脸上浮现迷茫之色,似乎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宋云澜口中的人是谁,“哦哦,挺好挺好,一起长大的情分,总是错不了的。”
“孤...孤记得库中有一整套的红绿宝石头面,算是孤提前给你添妆了。”
“只是不知道孤的女儿如今如何了,她没有你幸运,北境苦寒,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
宋云澜:“瀛沙拓对十公主念念不忘,想必会待她好的。”
皇后听着,眼睛微微闭上,似乎听见了香香又在自己膝下撒娇,说自己已经找到了十全十美的郎君。
“皇后...?”要不是有007提醒,宋云澜都怀疑皇后是不是要在这样一个午后离开人世了,因为她刚才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用安详来形容。
似乎是听见了宋云澜的呼唤,皇后重新睁开眼睛,浑浊的双眼似乎突然清明了不少,眼神看向宋云澜,又好像透过宋云澜看着远方的某人,“云澜,要记得以后不要入宫来,这宫里的日子不好过。”
“孤活这一辈子活够了,下辈子,只希望出生在个普通人家,只是不知道,铎儿还愿不愿意再当孤的孩儿。”
皇后的意识并不清醒,明明之前还在说宋云澜的婚事,突然又说让她不要入宫来,但是所言却句句发自肺腑,宋云澜一一应下。
出宫的路上,宋云澜知道刚才已经是自己和皇后的最后一面了,她的寿命不过就是这两天了。
她的记忆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她第一次进宫,丝毫不知道韬光养晦,但皇后喜欢她,也是因为皇后的喜爱,才有之后她和堂溪香、堂溪莫、堂溪铎还有应徽之的相识。
细算算,陪伴自己长大的人,似乎已经离开了大半了。
在宋云澜进宫后的第三天,皇后殡天,天下议论纷纷,因为一国之母的葬礼草率得可怕,敬文帝给出的解释是如今大溯国库紧缺,所有仪式都从简。
大家都在私下里揣测敬文帝的意思,有人觉得这样一对令人艳羡的恩爱夫妻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实在让人唏嘘,很快便有人嘲笑反驳前者,层层宫墙之中,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