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时间是前两天,第一视角的录制看起来有些晃动和模糊,从厚重防护服里传出的声音也有些闷闷的。
大概手机的主人也在这里和总部断了信号,出于完整记录事件发展过程的专业态度,他先是阐明自己的身份,接着大致介绍了几句这里的情况。
“时间是1月9号中午12点18分……我是王落川。”
“这里是西海市老城区毗邻16国道的救助站,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调查两天前发生的救援队失踪案……包括医疗队在内的二十九名人员全部失联……消息没法传回总部。”
“我们是第二批……救助站的情况非常严峻……根据信息库录入的数据,这里大约有七百多来避难的普通市民……在一夜之间全部被一种真菌感染……我们发现得太晚了。”
摇晃的摄像头忠实记录着这位医护人员所看到的的一切。
场馆内到处都躺着气息微弱的病人,因为病痛来得极其迅猛,条件又实在有限,寒冬腊月的天气大多数患者只能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整个体育场就像一座死寂的坟场,躯体横陈,脏乱不堪,连下脚的地方都很难找到,手机的主人只能小心翼翼地穿行在他们躺倒的缝隙里。
摄像头缓缓略过那些人的脸庞。
和预料中的疼痛扭曲大为不同,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某种近乎诡异的迷离微笑,仿佛梦到了什么极其美好的事物,迟迟不愿醒来。就连菌丝破体而出,无声无息爬满全身都毫无所觉。
王落川的叙述还继续。
他们来的时候,救助站里的大半人已经被这种真菌所感染,陷入了沉眠,血肉被当做它们孵化和汲取营养的温床。更可怕的是这种寄生性感染发生得毫无征兆,而且蔓延极其迅速,等到开始发现症状的时候,已经没救了,这代表着患者大脑,内脏甚至骨髓都长满了这种真菌,而且马上就会钻出皮肤,开始向最近的有机体传播孢子。
为了展示所言非虚,他切开了一具刚刚失去所有生命体征的躯体:没有血液流出,皮肤肌肉都是干瘪塌陷的。甚至在手术刀破开表皮组织的那一刹那,就有细细密密的菌丝从里面悄悄探出头,蠕动着慢慢开始往外攀爬,直至逐渐蔓延至全身。
它如活物一样四处逡巡探查,直至接触到冰冷的地面,似乎是察觉到附近没有可供寄生的有机体,微微停滞了片刻,然后倏然往空气中喷了一口肉眼难察的微黄色孢子粉,又缓缓缩回了尸体里。
“初步判断是真菌类寄生体,但附近没有发现任何孢子产地。”
手机主人的声音沉闷,在视频里显得有些失真,“但是我询问过那时还没有进入感染晚期的患者……据说最开始发病的是一家三口,他们带着一只猫。”
“我去查了信息库和监控……1月6号下午2点到的,大概4点左右进了人最多的休息区……然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到那只猫,或者猫的尸体。”
“很有可能他们就是最开始的感染源。从外面或者更远的地方带来了这种具有极强传染性的孢子……他们被寄生,孢子生产的速度非常快,不到半天就开始成熟和播种,发现的时候整个救助站大半人都已经被感染了……控制不了了。”
镜头在抖,但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和我的十二名同事来这里调查……很遗憾的是,等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救不了他们……只有尽我所能,把它锁死在这里……”
越往后,镜头就颤抖得越厉害,甚至他的声音都开始隐隐颤栗。
宴清和徐栩这才发现不对劲。
第二批救援队一共十二名志愿者,一名微生物学专家,六名医护,和五位特警。但是镜头里除了那些逐渐失去气息的患者,连一个走动的活人都没有。
而拿着手机录像的人,就宛如墓园中蹒跚着穿过死亡的唯一幸存者,入目所及尸骨嶙峋,入耳所闻死寂无声。
就连他的声音都在渐渐衰微,几乎要被淹没在愈发急促的呼吸中。
似乎是逐渐失去力气,镜头慢慢低了下去,他们这才看到身后所过之处,一排染血的脚印清晰地印在木地板上,宛如地狱里逐渐绽放的恶之花。
手机的主人终于支撑不住般缓缓跪倒在地,随着他无力地弯腰捂住自己的腹部,手机也掉落在地,翻转的屏幕镜头无声地倒映出那一团逐渐洇开的暗红色,从拳头大小的一点,到无声无息浸染了整个胸腹。
那个身影变得佝偻颤抖,却始终试图支撑左臂着不想倒下,有越来越多的血如小溪般从紧捂的指缝间淅淅沥沥流下,而原本蛰伏不动的菌丝就像是嗅到了什么美味佳肴一样,纷纷从各自栖居的躯壳里探出头来,宛如吐露信子的毒蛇,无声无息地朝他游移而去。
“都死了……全没了……”男人喃喃,似乎全然意识不到防护服破了个大洞,身体暴露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之中,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猎食者,只是缓缓转过头,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