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仁第一反应是此人疯了,那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他一介粗布平民敢在那里闹事?普通人要是砸了笔墨丹青阁,恐怕要在牢狱里待到下辈子,哪里还能带着小娘子出来自在逍遥。
韩仁亦没到过京城,方才那名女子叫了这人名字,她声音小,贴着那人说的,传到自己耳朵里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个“风”字,但是管他叫什么,来了状元楼,除非真状元亲临才能让他们拱手相迎,一个撕书闹事的穷鬼能有什么威胁。
“十两,比你的命都值钱。你们这种人不配进店,不配买书,更不配写书!敢撕书,我剁了你的手!”韩仁捧起地上碎纸,面色涨红,“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拿下!”
伙计们互相对望一眼。这些人都不是瘦弱的身形,放在整个青禾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强壮,距离洛听风最近的男子不知从哪里抄来一根木棍,他气势逼人压上前去,旁边的伙计手里则绕着麻绳,只等人被制服了好上前绑紧,他双手一抻跟在人家后面走。
下一刻,木棍朝前方猛抡过去,那人手腕忽然剧痛。洛听风五指鹰爪一般钳住他脉搏,他力道不可撼动,指骨发力如同锋利的铁刃,勒得对方手臂一阵痉挛。木棍无力脱落,洛听风抬腿就是一踹,伙计闷哼一声,整个人朝后面飞去,他后背轰隆一声砸在书架上,哗啦啦书雨落下,他瘫坐在地上,胸口赫然被人踹凹进去一块!
揣麻绳的那位回头,瞠目结舌,战战兢兢:“他、他死了吗……”
洛听风贴心解释:“没有。”
那人穿厚了,看着吓人而已,实际只是衣裳陷进去。
“你怎敢!”剩下的伙计双目瞪圆大喝一声,几乎同时扑向前,洛听风往侧边一闪,顺势向下抬住最近桌案,用力朝上一掀,厚重的桌板将人拍翻,不计其数的书本从天而降,发疯似的朝他们头上砸去。
洛听风仍不罢休,抬腿就着书架又是一记猛踹,原本站在附近看戏的韩仁慌慌张张避让开,一架倒而连带数架,他捂着脑袋抱头鼠窜。洛听风右手伸到侧腰,握住短刃柄端。
韩仁脑袋被狂落的书砸懵,他扑在长案上喘气,旁边摆了一只细长的瓷瓶,他看见洛听风朝自己方向走来,下意识想抽瓶反击,然而一道寒光从眼前劈过,他甚至来不及反应,贴在桌面的指缝寒凉,中间正插着一把匕首。
寒锋利刃倒映出洛听风毫无感情的眼睛,旁人如丧家之犬,动也不敢动。
洛听风:“这里不像书坊,像赌坊。”
哪怕是京城的笔墨丹青阁,里面万千书册也是纸做的,除非深处典藏,其他一律按市价销售,在那里毁一本书,最多赔钱。可青禾这家,到底是店大欺客,还是背后藏人有恃无恐,光天化日竟敢要人剁他的手。
洛听风上半身前倾,手上又发一寸力,利刃持续插深:“说说,什么人不配进你们赌坊?”
韩仁看着他身后狼藉,面如死灰:“你究竟是谁。”
洛听风置若罔闻,只当他没听清刚才问题,于是放慢语速,万般耐心地换了个问法:“什么人配进你们赌坊,什么人配看书,什么人配写书。”
他拔离匕首。
“或者,将你们之前说过的话全部重复一遍,错一个字赔十两金,落一句话斩一根手指,全对,我只剁你一只手。选吧。”
韩仁敢怒不敢言:恶匪!
*
舟舟在状元楼门口徘徊。
洛听风呢?他为什么没出来?
大门严丝合缝,可见关紧了。是他自己关的门,还是那群人不让他走,一时将门锁上了?
不应该,她跑得那样慢都出来了,洛听风腿长,按理说两步就应该跨出来。
舟舟谨慎接近大门,试图从微不足道的缝隙中窥见其中内景。她伏上前,五指刚碰到门框,大门忽然剧颤一下,她感觉整栋状元楼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因为它大门厚重,这种动静大街上几乎察觉不出来,只有贴近才有感觉。舟舟断定里面打起来了。
舟舟人生地不熟,情急之下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然报官?
都怪之前大意,没发现状元楼门口人声寂寥,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一家。
一个老叟隔着老远觉得奇怪,“状元楼怎么关了?姑娘,你站在门口作甚?是家中有人今年考试,准备来买书吗?”
舟舟上前:“不是,就是路过看看。老伯,这家店怎么回事,他们要价好高,巴不得将人赶走似的,还将与我同行的人困在里面,不知道要干什么。”
老叟怜悯地朝那处望了一眼,“这可不太妙。姑娘,这状元楼寻常人进不得啊。”
“它立在街头,我不知道不能进。”
“你们从书院那边过来的?”
舟舟说:“是。”
主街繁华,走到后来商铺减少,行人渐稀,再往下走遇见书院学堂,书坊就在附近聚集。
“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