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父皇不会把我送出去吧。”安柔公主泪光涟涟,扑在母亲怀里,哭肿了一双杏眼。安柔长久忧虑下来,姣好的面容愈显苍白清瘦,她抽噎道,“父皇向来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母妃,奉北是狼窝,女儿不去。”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惠妃怜惜地抚摸女儿头发,“成王败寇,没有这种时候将送人出去的道理。”
“可我听见他们在背后议论!”安柔看着母亲的脸,惠妃是个温婉的妇人,目光慈爱却有些疲惫,厚厚的脂粉将眼角纹路遮住,仍保留着旧时风韵,安柔怨气无处发泄,“他们说原本要送过去的人是乐相逢,乐相逢跑了,她为什么跑,不就是因为听到风声躲起来了吗,她不想送死,所以才跑了!母妃,您帮女儿把她找回来吧,只要她在,女儿就不用去了……”
惠妃温声斥责道:“这种话怎能乱说,我们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
外界对舟舟出走的原因有种种猜测,一直没有定论。
“我不管她因为什么出走,母妃,她在我才安心。”安柔泣不成声,“我从前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要我替她送死。那些话都是别人撺掇我说的,并非出自我本心!这么久了,她怎的还未找到,父皇为何不将她画像散出去,让天下人都来找,母妃,您救救女儿吧。”
惠妃头疼不已,她在宫中地位平平,没有皇后尊贵,也不如贵妃那般受皇帝宠爱,女儿安柔十分娇蛮,吃不了苦,受不了累,某种程度上说,与那位容和郡主有些相像。
想当初,安柔刚出生,皇帝对她颇为宠爱,安柔会在他怀里咯咯地笑,小孩子逗弄起来十分惹人怜爱。后来安柔到了识字学礼的年纪,皇帝总拿她与那位郡主相比,说她学东西慢,和小郡主一样。安柔慢慢地不爱笑了。她不如其他兄弟姐妹能讨父皇开心,皇帝嘴上不说,惠妃却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安柔并没有如他期望那般长成一个温婉柔和的淑女,她才艺不精,不像其他公主那般识大体,皇帝觉得她无理取闹的性子像极了容和郡主,容和郡主身上有那位长公主的影子。
那对母女相像,又不完全像,确切来说,小郡主更好欺负。皇帝十分乐意看她长成这个样子,平时刁蛮任性,真遇到事,毫无还手的能力。
安柔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但凡乐相逢进宫,大家明里暗里要与她较劲,好像只要比过她,父皇就能更喜爱他们一些。他们都知道原因,但无人敢说,这是皇族的禁忌。
惠妃无言,女儿伤心,她只能在一旁默默陪伴。
安柔哭累了,忽然想到什么,沙哑着嗓子道:“母妃,如果我真要去奉北,中途能跑吗,能不能找个人替我?”
惠妃惊道:“你在说什么傻话。”
“书里都是这样写的。”书里还说,逃出去才能见到更广阔的天,能结好友觅良人,安柔对那些东西充满向往。她的命运与书中人物何其相似,如果她逃出去,不正和书里写的一样,也许她真的是一本书中的主人,她为自己而活,世间万物因她而生。
惠妃无奈训斥:“谁又给你带了乌七八糟的话本,那些东西不能看。”
“为什么她看得,我却看不得。”安柔时常觉得不公,为什么她父皇要训斥她,母亲虽然温柔,在某些事情上,也总训斥她。长公主与驸马就不会那样对待他们的女儿,他们不会拿女儿与别人比较,不会与男儿比,也不会与女儿比,她在宫外无忧无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还生了那样一张美丽的脸,听说比起长公主,她更像那位从不露面的驸马。她脾气那样差,比自己还差,可就凭那张脸,叫多少人魂牵梦萦……
苍天不公,安柔不平,她摆脱不了比较。
长公主地位哪里比得过父皇?她处处受压制,乐相逢凭什么过得比她自在。
安柔看一眼母亲,她母亲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可她克制不住埋怨。
长公主对女儿好,比母亲对她还要好。乐相逢就是个草包,就算这样,长公主都能宠她!不像母亲,她已经很努力了,母亲依旧说她火候未足,还要精研琴棋书画。
有那么一瞬间,安柔想变成乐相逢,她不想当不受宠的公主。乐相逢遇事能跑,她跑不了。
安柔一愣,她真的不能跑吗?
乐相逢那副娇弱的身躯都敢往外闯,她为什么不行,她比乐相逢力气大,比她跑得快,比她多才多艺……
安柔怔了怔,设身处地去想时,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乐相逢为什么会冒险,她连打雷都怕,哪里来的勇气出走?她之所以能在皇城无法无天,不就是因为她身后的势力硬,她自己没有半点本事,从前在宫中时就被大家孤立,如果真的独自出走,她根本活不下去。
乐相逢自私,自私的人都惜命啊。
“她不是自己走的。”安柔喃喃自语,“一定是有人助她离开。”一定是这样!
“你在说什么呀……”
安柔捂脸痛哭:“母妃,她一家都在害我呀。我的命就不是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