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很好。”张萧寒缓缓说道。
“从前父亲就希望我能像你这样,杀伐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把所有事情都整理起来。可是那时候他还是帝师,忙着先帝与陛下的事情分不开神。后来他时常后悔没怎么管教我,以至于当他再注意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在母亲的溺爱与偏心下养成了软弱无用的性子。”
“这样的性子是担不起照顾张家的重责的。”
“所以他就将目光放在了演之身上。”
“那是一个真正像极了有张家血脉的孩子,聪慧懂事、少年老成,父亲把家族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幼小的肩膀上,有何尝不是想要弥补当年对我冷落的慈父之心。”
“只可惜我当时根本不明白。”
说到这里,张萧寒苦笑了一下,他的眼眶里有数不尽的泪光,一直紧紧含着,不曾掉下来一滴。
“我不仅有一个懂事的儿子,还有一个天生不凡的女儿,若说是天命不凡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她性情洞察力甚至同理心都是同龄女子的百倍,她读书识理却无以报世,以至于她天天浸润在这样腐朽无助的环境中事事明白事事都要装糊涂。”
“上天垂怜,知道我懦弱不经事,便给了我一双人人艳羡的儿女啊。”
张意之一直静默着听他说完。
终于在他停顿下来慢慢开口:“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说完她的双手交叉在一起,面上平静无波。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做好张意之的样子,或她能够扮演好张演之大杀四方却不能容忍自己如同那可怜的娇娘子只能一味的退让妥协最后把自己逼上绝路。
她不想像世俗中的孝女,为了不叫父母伤心彩衣娱亲扮成原主该有的模样安抚二老的情绪,尽管开始时候看见佘氏落泪她确有一瞬间的动容。
她是来做交易的,不是来谈感情的。感情实在是麻烦,只会困住她叫她寸步难行,可惜张意之并不擅长自囚。
“您究竟想说什么呢。”
居室里很长久的沉默,张意之透过绿窗纱听到了春日虫鸣,她低垂下眉眼,只等着张萧寒反应。
张萧寒没有再说什么,他一直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颤动,就像紧张的等着验证什么,只有听见张意之这句话,那只手不再颤动,可是死亡一般的静默充斥着他的周身。
张意之从他的行止中看出了惊恐与绝望。
但是他只是在一瞬间暴露,然后立刻推着那小册子的边缘,叫它翻过身来面向张意之。
张意之伸手接过来仔细看。
这是一封陈情奏贴,其中不乏有文采斐然情感充盈的地方,更晃谈那笔走龙蛇的书法因为不正常停顿而断墨枯竭,看起来大有心死如灯灭的荒凉之感,扑面一看只觉得心有怜悯。
这便是善博弈的文人,便是写一封书都是算计与排兵布阵。
张意之哂笑,大体上看完又放回了桌子。
那折子上讲的,无非就是丧女之痛与二娘子受辱的悲壮心寒,以至于“呜呼哀哉”请求陛下做主将徐家这门亲事退掉吧。
他避开了徐老,那个年近九十的老寿星已经卧病在床多日了,直接提到的是徐长跃与徐家当家徐峥徐侍郎的罪名,言语简洁而情感丰盈。
张意之实话实说:“您写的很好。”
“好。”张萧寒听她既然这么说便浅浅应了一声,他说:“我明日早朝会将这封书信呈交给陛下,届时朝堂上见真章。”
“还有什么隐情吗?”张意之洞察他的神情,淡淡问道。
“我以为父亲叫我来,什么话都应该直接打开了说,不需要有话藏在心里叫我再去猜的。”
张萧寒没有理会这句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的指责。
他将放在桌子上的手拿了下去,身体微微后倾靠在了椅子背上,他抬眼:“徐老身子不大好了,或就在这几日。若是等到他老了婉仪无论如何都要等三年才能再提退婚的事。”
那时候就晚了,谁家的好女子也拖沓不起青春这短短几年。
可是就算是这几日提起,难免有为了避嫌而故意落井下石的嫌疑,有损清正的名声。届时,不少言官谏臣一定会一住不住联名上书抨击毁扁,想要控局,并不容易。
“嗯。”张意之应答,她低头深思,却又不知想到什么抬头开玩笑一般,“看来与太子走得太近确实树敌颇多,朝堂中的浑水还没瞧见,单单只是有个浪花跃出水面便谁都想去搅合搅合。”
张萧寒挥袖,一点都不想谈起这个话题:“这件事日后再说,当务之急还没有解决了。”
“我会十分谨慎,在朝堂中与父亲把这出戏唱好。”张意之算是回应了他。
“嗯。”听到这里张萧寒才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样之后父女之间好像有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意之主动提起:“除此之外呢?您不想过问我在祠堂中翻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