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周书棠准备的更周全,生了火,摆了架子,备了各峰鲜果时蔬和剩下的半只鹤。
商玄知想,这些果子应该也是从别的峰偷来的,毕竟落雪峰上,只有周书棠一个是活着的。
只她一个。
商玄知想到长昇峰上师弟师妹们的喧嚣嬉闹,再看看眼前换了身蓝衣,显得整个人都沉寂孤独的周书棠。
鬼使神差地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刷子,往仙鹤肉上刷蜜。
聿白真人还真是宠徒,由着她拿天材地宝嚯嚯着吃。
连这刷子柄都是拿海冰蓝晶石做的。
周书棠的梦境,好像从来都是夜晚,天幕流星,风平云清。
都说梦境是最能反映人心的,商玄知想,那周师妹的心境,倒是较寻常弟子清静。
这念头才闪过,一阵劲风便朝商玄知面门袭来,他抬手结印,想不到有人比他更快,横刀替他扛了这阵风。
两股灵力相撞,在商玄知眼前碎开散去。
周书棠刀一扔,嘴一撇就开始发脾气,“这是做什么?十天半个月不来一次,来了就在此间亮兵刃?”
劲风来处,凭空出现一位身着红衣的男子,五官深邃,眉骨高鼻梁挺,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眼,能让人心甘情愿地走进他的算计里。
此人商玄知从没见过,足见聿白真人将这一峰家小护得很好。
但不妨碍他能猜中此人身份。
从前的魔界中人,如今聿白真人的道侣,纪南絮。
应当也是方才周师妹口中的大美人。
大美人不负盛名,扇遮半面,款款走来。
只是看向商玄知的眼神,异常冰冷,眼神若能如刀,想必此刻商玄知已经骨肉分离。
纪南絮硬是在二人中间挤出个空位来坐下,只朝向周书棠,眉眼柔和,转出一个灿烂的笑眼来,啪一下合上扇子,拿扇柄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脸颊。
“小棠儿厉害了,都能拘人入梦了,二师父在你这年岁,控梦术可远不如你。”
周书棠拍开那扇柄,没好气道:“少来这套,你去没去那魔头梦里,用你这法器扇那魔头个满脸插花?他拐走了我师姐,咱们落雪峰能吃这个亏吗?而且你那是什么眼神?”
她翻手递了杯酒过去,“我哪儿有那个拘人入梦的本事,我这是心魔,自己凭本事长出来的心魔!”
说到最后隐隐带了些骄傲。
“心魔啊——”纪南絮啊地意味深长,端着酒杯转头看向商玄知,冷冷的笑意带着被野男人宰了猪的千刀万剐。
香气萦绕镇定自若如商玄知,也有些抵挡不住。
周书棠警惕起来,飞速掐了个诀,流光一转,她像老母鸡护崽似的把商玄知箍在怀里,整个人都贴在商玄知背上给他当人形符咒。
“你可不能给我除了这心魔,你与大师父不在,连师姐都被那遭瘟的钟清黎拐走了,落雪峰上冷冷清清,只剩十七能听我说话。”
少女微微卷曲的发丝自商玄知肩上垂下,淡淡的香气萦绕,无数烟花从他脑中炸开,炸得他头晕目眩。
前有纪南絮虎视眈眈,后有周书棠不懂避讳,商玄知夹在这二人中间,一动也不敢动。
“十七?”纪大美人轻嗤一声,抓重点的功夫同周书棠如出一辙,“你还真把他当个人了,还给取了名字?”
“那当然!”周书棠还跟个蚌壳似的裹着商玄知,“这是我自己凭本事长出来的心魔,虽然他既不会法术又不会说话,跟个人偶娃娃似的,但是母不嫌子丑,我要留着他!”
纪南絮将周书棠薅起来,拿缚魂索把她捆了结实,“你还想当他娘啊!你快歇歇吧神人。”
纪南絮嫌徒弟蠢的时候都说她是个神人。
师徒二人你来我往,没瞧见商玄知的复杂神色,三分纠结三分惊讶还有四分哭笑不得。
周书棠被捆成一条,一蹦一跳地往师父方向靠。
“你就是仗着大师父入不来梦欺负人,你是不是白日里又跪搓衣板了?”
才拿她出气。
纪南絮不理她,心说,你大师父进来看着你把宗门大师兄当儿子使唤,全不顾男女之防,明天就能打上长昇峰去。
纪南絮余光瞥见这不知作何打算但装聋作哑演心魔的商玄知扶住了差点跌跤的小傻瓜。
还偷偷起阵给她松绑。
一肚子坏水的前魔道弃徒眉峰一挑,计上心来。
把着酒壶喝了半盏后,示意周书棠坐到身边来。
端着个好师父的模样语重心长道:“棠儿,师父知道你自己一人在这落雪峰上寂寞了些,但你这心魔又带不出梦境,你留着也无用。”
纪南絮给周书棠松了绑,理顺她的发,“他如今是不会说话,可来日会了呢?修道大能尚且不敢说自己能抵抗心魔,你就能保证自己绝不受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