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妙抱着李霁的大氅,撸毛,洁白的大氅上领口上满是温暖柔软的狐狸毛,没有一丝瑕疵,可见射箭之人的技艺高超。
当年的城外皇家猎场,少女杏眸中闪现一只罕见的白狐,迅速拉弓,一箭射中白狐的右眼,并未贯穿其头。一张完整得没有丝毫瑕疵的狐皮,就这样出现在了司衣局中。
时妙听到屋外传来两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个她日日听着,再熟悉不过。另一人的脚步不急不缓,轻的像是踩在松软的棉花上,有些不稳。
时妙抬眸,看见站在门口的李霁,少女身形单薄地不成样子,脸色又差了几分。
没想到李霁进门的第一句话是,“墨染,出去等我。”语气透着三分温柔,话确是冰冰凉凉的指令。
小厮急忙抱着墨染的深蓝色大氅上前,路过李霁时,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
李霁本不想管,也没精力去管,但小厮做的太过明显。李霁轻咳一声,一把拽住小厮的手臂,小厮本就做贼心虚,颤颤巍巍地跪在李霁脚边。
旁人见了,都是一愣。
小厮用蚊子声唤了一声殿下。
李霁冷言道:“我说过,暗河不得进入侯府。”
小厮不知是被李霁的气场吓得,还是被她身上的寒气冻得,浑身一颤。
李霁:“你是如何进来的?”
小厮立刻道:“殿下恕罪,属,小的曾是暗河的人,后来因做错了事,被九爷赶出来,这才进了侯府。殿下明察,小的和暗河再无联系,也绝未向暗河透漏过侯府的任何消息!”说完,双手撑地,额头几乎贴在李霁的鞋面上。
钱顺德虽贪财,但自从他接管暗河后,暗河的待遇好了许多,也很少有遣散暗哨的情况。看这小厮年纪不大,应是幼时被暗河中人拉拢进来,后被查出身份不正,才被驱逐出去。
他虽已不在暗河,但与当初介绍他进入暗河的人,未必没有联系。
李霁眸子中没有任何温度,道:“不必求我,你既不是暗河的人,是去是留,也不由我来做主。”
小厮抬头,求助地看向时妙。
时妙刚听完李霁的一番话,自己还没理清事情原委,自然不知如何处置,求助地看向宇文燿。
宇文燿知道时妙还未做好决定,摆手:“你先下去。”
小厮磕了个头,起身走了出去。
时妙刚想招呼李霁坐下说话,就看见李霁一抬裙摆,跪了下来。
随着她这一跪,时秒心神一震,忙上前想将李霁扶起,却被李霁拒绝,时妙不解道:“霁儿,有话起来慢慢说,你这是做什么?!”
李霁心口发闷,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长时间可以慢慢说了。
李霁严肃道:“皇姑,霁儿回京后,怕是没机会再来江州……”
时妙打断她,道:“别说这等晦气话,你还年轻,宫中的御医……”
李霁改口道:“路途遥远,霁儿身为长公主,大婚后怕是很难再寻机会出京。”
见时妙脸色好看了些,李霁从从袖中掏出一张宣纸,是一张画像。
时妙接过来,画上是一位妙龄女子,眉宇间尽显英气。
“这位是?”
李霁道:“姑姑,此人是霁儿从小到大的玩伴,是...之前是我宫内的一等丫鬟,有些神力傍身,为人单纯质朴。她是江州平江县本地人,原名步理理,入宫后我为她取名繁竹。”
李霁苦笑一声,继续道:“以后应该都不会再用这个名字了。”
时妙听着她的话,越听越难受,“你这是在,托孤吗?”
时妙没读过什么书,知道这个词用的不妥当,但意思却很明显。
李霁强咽下口腔内的血腥味,四肢已经冷的失去知觉,不过也好,现在她只能感知到头颅里的疼痛和闷着一口气的心脏。
顿了许久,李霁才稳住气息继续道:“姑姑,繁竹是我此生挚友,是霁儿生前信任、死后记挂之人,还望姑姑看在霁儿的情面上,日后替我多照顾她一些...”
话未说完,李霁就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浑身疼得厉害微微发颤,眼前一花,直直地倒了下去。
意识消散前,李霁听到时妙用力拍她,神情着急,欲将其唤醒,“答应答应,又没说不答应,你晕甚么!”
天旋地转,李霁眼前一黑,仿佛跌入寒潭,寒气入骨,喘不上气。
马车一路驶出振南侯府,向北都皇城驶去。
时妙看着手中墨水未干的画像,喃喃道:“傻丫头。”
宇文燿轻叹一声,抚上时妙的肩膀,道:“听闻长公主长相随皇后,性子如殿下。传言多不可信,她丝毫不像殿下。”
看着李霁在书房内,用尽气力为繁竹作画,眼前所画,宛若珍宝,宇文燿内心为之一颤。重情重义,为民为道,难怪在众多小辈中,太后独独看中了李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