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徐知州正要起身,坐在他左手边的珠宝商人说道:“知州大人别急,人还没来齐呢。”
“还有谁?”徐知州环视一圈,“附近几家知名的心善儒商不是都在这里了,没差人啊。”
那珠宝商人露出神秘的神色,叫徐知州附耳过去听,坐在后方的太子也被勾起好奇心,凑上去一只耳朵。
“有位贵客昨日来到开州,出手阔绰得很,一看就不是寻常俗人!而且听你们本地的商会所说,这位贵客来这里就是要撒钱的,带了好几万两白银入城呢。”
“知州大人,这回可是天上最大的馅饼掉到咱们开州了,咱们开州人命不该绝呀!”
他吹得天花乱坠,徐梧反倒不相信了:“行商之人,哪里有纯粹撒钱的,这事听上去不太靠谱。再说了,我又没有邀请他来今日的聚会,为何你要等他出现?”
“那位贵客说他会来呀。”
徐梧仍是不怎么买账,觉得那人八成是个骗子。那珠宝商人频频看向酒楼门口,忽然叫道:“来了来了,他来了!”
一桌的人都往门口处看去。只见那人俊眉朗目、面细如瓷,笑意盈盈地进了门,对酒楼小二垂首还礼,举手投足清疏爽朗,俨然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在场大多数人都为此人的贵气风度深深折服,只有太子瞪圆了眼睛:这这这,这不是他那好大儿么?
好大儿明明是皇太孙,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什么行商?
朱瞻基进门时也一眼就认出了老父亲,他嘴角仍挂着浅笑,心中却颇为尴尬: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徐梧居然会带太子来参加这次“招商会”。
“徐知州,久仰久仰。”虽然出现了太子这个变故,但戏台子已经建好,那这场戏就得走下去。朱瞻基的目光毫无异样地划过太子,落在徐梧身上:
“听闻知州大人正在为赈灾款为难,草民不才,却有一计让大人不必费心什么商税,便可筹到巨款。大人可要听听?”
不要商税,这可就损害在场商人们的利益了。然而当徐梧看向桌上的客人们时,却发现他们没有丝毫不悦,显然已经与此人达成了一致。
徐梧心下暗惊:这贵客是何方神圣,看着年岁不大,竟能在一夜之间说服所有儒商?
他下意识看向太子,想要问他认不认识此人,却发现太子眼里的茫然比自己还多。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徐梧掩住讶异之色,喝了口茶问道。
朱瞻基瞟了眼太子:“草民唤做长春。草民的名字不重要,倒是这计策一定要说与大人——”
“若大人准许我在此处开厂,我愿提供五万两纹银,用作以工代赈;并且承诺不压榨劳工、不耽误农时,让此州的百姓额外增加一份收入。”
徐梧问:“你要开什么厂?”
“玻璃厂。”
“纹银带来了吗?”
“带了。就放在此家酒楼的库房内,知州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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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一刻,朱瞻基做了万全的准备。
事情的起因,是王忠传来消息说江南玻璃市场大有可为,即将达成的订单要比预估的多十几倍,八仙坊那点地方不够用了。
——朱瞻基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庄稼尽毁、空出了大片土地的开州。
身为皇太孙,他没法直接去开州赈灾,但以太子的仁德之心,主动跑一趟应该没什么问题。
从京城出发之前,他就知道刘巡抚不可靠,自己找人分批押送银两抵达了开州;
这些人来到开州后就没走,在最短时间内摸清周边商会势力,传急信送回了他的手中······
朱瞻基在路上就做好了部署,将开州当地的豪商们逐个拉拢,要不是晴雯打乱了计划,他还能做得更加从容不迫一些。
直到昨夜,晴雯才知道他下了这么大一盘棋,震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好一会儿才道:
“你、你竟然在出发之前,就知道刘巡抚不能用?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陛下,让他换个人押送银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