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皇后霸占了名医,我儿的身子怎么会被耽误?无论病因如何,瞻垠最终都是被皇后害死的······”
“别装了。”朱瞻基有些厌烦,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他原本想跟容妃慢慢周旋,等她自己说漏嘴,一转眼却看见她身后那名贴身婢女抱着朱瞻垠的姿势,他忽然就没了这兴致。
“什、什么?”容妃惊愕反问。
“孤让您别装了。”朱瞻基往后一抬手,祥子立刻小跑着冲到那名婢女的身边,冷冷瞪她一眼,从她手中抢过朱瞻垠已经微冷的尸/身。
朱瞻基和祥子一起走向殿内,容妃和婢女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后。
“容妃娘娘,若您真是个爱子如命的慈母,一开始就不会让他吃大块的肉冻。”朱瞻基语气向来温和,此刻仍是不显喜怒,却比殿外的冰雪还要刺骨。“更不会让一个根本不会抱孩子的婢女,去抱/尸/骨未寒的瞻垠。”
她装得太不像了,一个因为儿子去世失心疯的亲娘,就算会迁怒于人,又怎么会理智地避开忌惮的太子,专门拣着皇后祸害?
或许她对朱瞻垠真的十分宠爱,但那也是建立在他能讨皇帝欢心、能从太子那讨好处的基础上;
清晨朱瞻垠不中用了,皇后转好的喜讯又传到宫里,她恐怕在那时就想好了要利用好儿子的“死讯”。
“殿下凭什么这样污蔑娘娘?小殿下是娘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谁家娘亲会如此······”
“大胆宫婢!”祥子大喝一声,让替容妃出头的贴身婢女打了个冷颤,“皇太子殿下说话,岂有你一介贱婢插嘴的份?殿下,这宫婢不懂规矩,合该拖下去掌嘴!”
“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万死,但求太子殿下——”
朱瞻基淡淡道:“够了。”
祥子立刻缩起脖子噤声,那婢女也弯身躲回容妃身侧,再不敢轻举妄动。
殿门开着,殿外的太监宫女见贵人们进屋了,本来已经起身,如今又吓得跪了回去,在雪地里形成乌压压的一片。
“娘娘为何一定要趁瞻垠薨没之际扳倒母后,孤也晓得。”片刻后,朱瞻基重新开口,“无非是您不想依例殉葬而已。”
自太祖以降,国主驾崩,后宫但凡无子嗣者皆要以身陪葬,殉葬之礼由皇后主持。
容妃子嗣艰难,当今后宫她承宠最多,多年却只得了朱瞻垠一个孩子,太医还说她今后也难以生育。朱瞻垠这么一去,她就成了“无子嗣者”,是铁定要给皇帝生殉的。
她之前那句“瞻垠已死,本宫也不想活了”不对,真话应该是:瞻垠已死,本宫必死无疑,但本宫不甘心。
扳倒皇后,容妃说不定就能上位,自己当皇后,没有子嗣也不用殉葬。
虽然在儿子弥留之际就盘算这些,听着让人齿冷,但一个后宫女子用尽心思只是想要活下去,这没什么不对。
因此,朱瞻基看着算盘彻底被摊开、花容失色的容妃,决定给她一个机会:“您就此收手,不要再陷害母后,孤可废了殉葬之旧例。”
“真的?可殉葬是祖训······如何废除?”容妃目瞪口呆,半晌才弄明白朱瞻基的意思,忍不住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那就不劳娘娘操心了。”朱瞻基说,“还有,看在瞻垠的面子上,孤不会把娘娘的欺君之事捅出去。至于孤承诺的殉葬之事,娘娘若是乐意,尽可以在宫中大肆宣扬。”
他说完就走,水墨色大氅在风雪中摆出一个迅疾的弧度,显然丝毫也不想在此地久留。
祥子把包着瞻垠的绒布还给容妃,急匆匆赶了上去。容妃愣愣地看着怀里孩子紧闭的睫毛,被身后婢女拉了一下,才尖利地威胁起跪在雪地里的众人:
“今日太子说的任何话,你们胆敢透露出去一个字,当心本宫把你们的舌头挖出来!我儿黄泉之下想必寂寞,正愁无人陪伴上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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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
落雪的宫道有些湿滑,祥子跑了十几步才追上朱瞻基,斗胆问道:“殿下,您真要废殉葬祖制吗?那、那不算是违背祖宗礼法、不忠不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