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中召了薛禄入对。
薛禄告辞后,伪装成近卫的晴雯开口道:“李谦已经将周围护卫布置好了,个个配着劲弩,保证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朱瞻基自己有寒山剑在手,要这么多护卫属实浪费。但太子监军的护卫是定数,没法光明正大改,他也很有些无奈:
“这个李谦,自从那次被围之后做事愈发一板一眼。罢了,钱东流来了么?”
“就在外头呢,马上到。”晴雯与钱东流在八仙坊见过多次,不用避讳,就大摇大摆在朱瞻基身边坐下。
不多久,钱东流果然掀开厚重的门帘进了屋。
朱瞻基抿了口茶,问他:“东西发下去了?”
“卑职谨遵太子殿下吩咐,十柄玻璃望远镜已配给神机营前锋,只等殿下手令,便可临时将之编入夜不收。”
此次出征,钱东流做回了在神机营的老差事,司库内臣,专管兵器的存储和核发。
这是朱瞻基早就想好的一步棋,甚至是此行比粮食还重要的终极目的:他想借兴安这个不起眼的边远之地,试探一下八仙坊多种新型装备在战场上的实际使用效果。
“手令在这里。”朱瞻基将签了大名的印信递给他,“让你的人警醒些,尤其要注意望远镜,宁可毁了也不能落到北鞑手里。”
其实关外没几个匠人,北鞑就算得了玻璃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卑职明白!”钱东流扬声道,激动得差点落下泪来:从此他就不止是八仙坊一个见不得光的掌柜,而是摇身一变,成为太子军中亲信了呀!
他一刻不停,拿着太子令旨去拜会张辅了,张辅从前就是他的上司,以这两人的交情,想必夜不收之事会飞速安排妥当。
送走脚下生风的钱东流,朱瞻基叫人就地在暖阁传膳,吃的是羊肉汤蘸水面。
宽宽的面条过水后嚼劲十足,汤汁放了胡椒,是酸辣口的,晴雯吃得很是尽兴:“这样冷的天,正该用羊肉驱驱寒。”
“来人。”朱瞻基被她提醒,叫来内侍,“把胡椒羊肉汤给诸军主将各送一份,顺便送上一句,此物比烈酒更暖身子骨。”
兴和产美酒,朱瞻基不清楚这几军将领有没有好酒的,但他不希望有人在军中因酒误事。
晴雯看他一根面没吃完,就又想到军中事务上去了,不由摇了摇头。
“你太紧张了些,长春。”她咽下口汤,吸着热气指出,“敌军还没寻到呢,你就忙成这样,身子会吃不消的。”
朱瞻基也知道,他其实不该像一个老妈子似的操心全军上下,但身处这临阵的边城,他就是忍不住想要面面俱到。
他重新端起碗来,看着晴雯笑了笑:“说的是。我这就好好吃饭,一切等饭后再说。”
将热气腾腾的宽面下到蘸水碗里,看着面条被胡椒羊肉汤上了层亮津津的油红色,要捞进口中时,朱瞻基却又禁不住想:这么看来,晴雯能临阵不乱,倒是颇有大将之风。
-
神机营。
夏三郎与其他九名骑兵前锋环绕着坐在屋内,这是营里逐渐习惯的坐法之一,在人数少于二十时能更清楚地听到长官指示与讲解,也能依次发表自己的意见。
隔着三个座位,有两名骑兵正在咬耳朵讨论夏三郎:
“他既不是钱司库的心腹,也不是张将军的人,这次为什么叫他来?”
“听说这些望远镜都是太子的八仙坊所制,他会不会是太子殿下的人?”
“不会吧!也没见东宫属官来找过他呀。”
“你个脑子不开窍的,咱们这位东宫,什么时候让属官做过事?那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给做了,还能叫你看到?”
二人讨论得热火朝天,还将声音压得很低,邻座的人都未必能听到。
夏三郎却听得清清楚楚——他从小就耳目聪敏,因此差点进了夜不收,最后是因为脚程不行,这才进了神机营的骑兵队。
正听着,那两人的谈话声之外,又多了一阵脚步声。夏三郎第一个站起身,其余人也跟着纷纷起立,齐声叫道:“钱司库!”
来人推开门,正是钱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