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基忽而从身后拿出一朵略微皱黄的牡丹,我知道了他的意思,略微低下头让他插了上去。
“姑姑真好看,姑姑是大唐最好看的女人。”
我被他这话逗笑,“话别说早了,答应你的东西今日没带来。”
隆基说,“我不是等那把剑,我是在等姑姑。我近日新学了剑术,姑姑要不要看看?”看着隆基跃跃欲试的样子,我也不愿打击他的积极性。
隆基听我同意,当即拿着木剑挥舞了起来,我看着他舞剑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恍神。
“姑姑?”
隆基不知什么时候舞完了一剑,大冬日里竟出了一身细汗,我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隆基问,“姑姑刚刚在想什么?我叫您都没听见。”
我说,“我在想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他的剑也舞得很好。”
“那可以请他也教教我吗?我的剑术师父更喜欢大哥,我不喜欢他。”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你皇祖母将他调走了。”
隆基说,“连姑姑也不能向皇祖母求情吗?”
我说,“他并没有犯错,所以我无法替他求情,如果我真的求情了,那么他的错就真的定下了。”
隆基摇摇头,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母亲,父亲说他在永乐门等我们,已经下起小雪了。”
崇谏忽而走来提醒道,我感觉到手上细小的雪花,看了看天气,要是下大了回去的马车就不安全了。我摸了摸隆基的头,“下次进宫姑母一定记得带那把剑。你快回去吧,天冷了。”
我拉着崇谏的手往前走去,一股突如其来的冷风吹落了我头上本就不大稳当的簪花,我回头望去,隆基瘦小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望着我。我想起他的身世,叹了一声,回过头走远。
今日崇谏的戏言,韦后的急迫和显哥哥的焦虑让他们的行动牵动了这对母子之间本就紧绷着的弦。
薛绍今日下朝极早,他一来就屏退了下人,神情严肃,“今日陛下与裴炎当庭争议,不允陛下拔擢韦玄真,陛下竟说,他是韦玄真的女婿,便是把天下拱手让给他也无妨的话。”
我听了这话又急又怒,“陛下这还像话吗?即便是和臣子争论,也不能口不择言至此,若真牵扯动了些乱臣贼子的心,岂不是要自食其果?”
薛绍说,“这也就罢了,裴炎也是气得火冒三丈,直去了太后那里告状,这不是要将事情闹大么?”
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只有裴炎一个人去了?”
“还有刘祎之并几位羽林军统领。”
我手里擦拭的剑掉了下来,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不好的预感在我心中强烈显现。我对薛绍说,“我怕宫中这几日要出事,你明日就去告假。”
然而还没等到第二日薛绍来得及去告假,宫变一夜之间便已经发生。两位对皇帝不爽已久的宰相和羽林军带着皇太后的诏书气势汹汹地闯入内殿,一脚将皇帝从皇位上踹了下来。显哥哥只做了不到两个月的皇帝,就成了废帝。
再过不久,旦哥哥又被扶上了帝位,此时众人心中也已经清楚,他不过是母亲筹备自己继位的一个跳板。
载初元年九月九日,我的母亲终于登上了皇位,做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帝。
我诚然也觉得无论是显还是旦,都不适合做皇帝,自然,也可能是在母亲的威压下,他们没办法成长为一个正常的皇帝。但是他们被赶鸭子上架,又被骤然拉下来的痛苦是我也为之心疼的。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和心情面对他们。
一个是我的哥哥,一个是我的母亲,他们之间更是母子,却要为了权力挣扎在权欲的漩涡中,如溺水游人,上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