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趾殿中,一身浅蓝色织金麒麟薄绸交领夏日宫装的安澜稳稳地坐在五屏楠木坐榻上,他怀里抱着一个四个月大的小婴儿,正满脸慈和地低头注视着这小婴儿,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照进来,给他半边身体打上了一层温暖的光,他静静地坐在这余晖中,闲适自得又爱意满满,仿佛姚天女神像前那陪伴在女神身边时间最久的圣父。
这小婴儿才刚大哭过,脸颊上还有泪花,此刻却睁着墨色琉璃般的眼珠滴溜溜地看着四周的景物。在小婴儿的正对面蹲着一名乳父,一名侍儿。这乳父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玉瓷碗,碗里盛着专门给小娃调制的汤汁,乳父正用小银勺舀起汤汁,小心翼翼地喂给这小婴儿。那名侍儿则手持长柄大团扇,专一负责给小婴儿扇风驱热。
在小婴儿的斜对面,还站着一名靓衣侍儿,这侍儿手持逗哄婴儿的拨浪鼓,时不时地摇上几下,吸引小婴儿的注意力。
这小婴儿正是持盈皇子,这乳父却不是他的乳父,而是四公主应辰的乳父,那蹲着扇风的那拿着拨浪鼓的侍儿也都不是碧宇殿的侍儿,而是安澜身边最得力的侍儿梦儿和客儿。
明帝抱着持盈皇子怒气冲冲地到达麟趾殿,安澜虽然不大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但看在明帝面上,仍旧拿出了最强阵容。
明帝看着乖乖窝在安澜怀里由四公主的乳父蹲着喂食汤汁的小儿子,心里头的无措与焦躁缓和了一些。
可是想到薛恺悦居然把这么乖巧的儿子留在殿里自己出去骑马,她多少还是有些气闷。她坐在安澜旁边的宝座上,一边用着侍儿们捧上来的冰镇蜜桃水,一边对着安澜小声抱怨薛恺悦。
“早知道这样朕就不把盈儿给他养,哪有他这样当爹爹的,盈儿这么小,片刻离不开爹爹,他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时辰,一点都不怕盈儿哭闹。”心疼儿子的心占上风,她的语气不是那么和柔,因为声音不高,倒也不怎么严厉。
安澜并不觉得这是件多么大不了的事,他笑着开导明帝:“皇贵君平日里对这孩子很是上心,今个儿许是有事情,偶尔出去一趟,这不算什么,陛下过于紧张了。”
明帝并不认为自己过于紧张,但她也不想当面反驳安澜。当着侍儿的面,她向来注意给安澜留体面,这既是她尊重宠爱安澜的意思,也是保障安澜能够在后宫拥有权威的关键。
她盯着伏在桌案上练习画画的四公主看了一会儿,询问安澜道:“应儿怎得又在皇后这里,她爹爹呢?”
“小玉今个儿一早就把应儿送了来,说是要去瓜园里面忙乎,还要给苏泓过生日。”
安澜说到这里脑筋一动,领悟到薛恺悦究竟干什么去了,他松了一口气,笑得很有些开心,“小玉既是去给苏泓过生日,想来皇贵君也是去了苏泓那边,他们都是一起打过仗的,有袍泽之情。”
在他看来,薛恺悦因为给苏泓过生日,半天不回来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想来他家月儿知道了这一层,就没什么气好生了。
然而明帝并不这么想,明帝瞧了一眼来到陌生的地方极度警惕不安一听见大人说话就暂停进用汤汁的小儿子,抱怨薛恺悦道:“这不一样,应儿两岁多了,这阵子也不粘玉儿了,玉儿出去久些原也使得。盈儿还这么小,悦儿把他丢在宫里一丢就是半天,未免心大。”
安澜再次笑着调解矛盾:“偶尔一次而已,皇贵君又不是天天如此。宫里有乳父有侍儿,这么多人服侍一个小婴儿,还能照料不来吗?”
明帝不置可否,心里头仍旧是有些不赞同的,但她不想同安澜争论,伸手把因为画画时间略长而失了耐心在画绢上乱七八糟瞎涂瞎画的四公主从椅子上提了起来,置于自己膝头,轻声逗哄四公主。
安澜见明帝没有反驳他,反而抱着小女儿轻声细语,还以为明帝听进了他的劝言,他欢喜一笑,同明帝谈起四公主的学画进展。
明帝没什么心思听,她对应辰这个小女儿感情一般。
虽然应辰是赵玉泽所出的公主,她挺宠爱赵玉泽的,但是应辰性格娇软粘人,学起东西来,也不是那么聪明,这让她觉得这孩子将来别说跟她父君一样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了,就连普通的朝廷公务,怕是都无法承担太多。
虽说小公主本就无需担负家国重任,过于聪明要强的,将来还有姐妹相争的烦恼,平庸一点没什么不好。但作为母亲,作为姚天的至尊天子,她还是更希望她的女儿们个个聪明能干有担当,最好全都允文允武出类拔萃才华横溢。
正因为这骨子里偏爱能干女儿的想法,她更加喜欢长女奕辰,虽然奕辰脾气不好,让她有着隐隐的担忧。但奕辰从小就表现出聪颖非凡的资质和刻苦爱学的品质,假以时日,必能成为文武全才,这让她对奕辰由衷地认可和欣赏。
有了这样出色的长女,她对别的女儿不自觉地就会有所忽略。三公主景辰还好,长得很像她,虽然学文一般,习武的资质却很是惊人,她盼着她将来能够成为一名骁勇善战的将军,遇到朝廷需要出兵的时候,能够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