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丞到了这个点,也是有点困了的,这点困意便显在了脸上。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外,连声音都少了点白日的清朗,扬了扬下巴,“送你一程?”语气中多少带了点不耐。
他虽是在看她,但是目光却是散的。
程安安极度讨厌他这一点,这么晚了不清不楚地送她一程又是什么意思?
她将视线移向别处,语气僵硬地回道:“不用。”
江丞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按上车窗,然后又放了下来,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和讥讽,
“怎么?你那个男朋友或者暧昧对象没送你?”
他说的是周简宁。
不等程安安发作,跑车发出刺耳的引擎声,一骑绝尘,顺带喷了她一身尾气。
程安安屏住呼吸,心里暗骂了句“混蛋”。
江丞透过后视镜瞅着车后越来越模糊的身影,脸上带着笑意,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心情竟有丝愉悦。
程安安到家后先改了合同发出去,等躺上床,看着窗帘透漏出的晨光,脑中亢奋且疲惫,却又是乱成一团浆糊。
她又爬起来检索了一遍青藤基金的信息,检索到最后,股东结构搭在了境外,境内的股东和董监高找不到和江丞相关的任何消息。
她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也是,他们这些人最善于保护自己。
她重新爬上床,迷迷糊糊好不容易快睡着的时候,封存的回忆又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她后来是怎么又再见到他的呢?如果他们只是那天晚上的一面之缘,没有后续,是不是会对他们都更好些?
然而人生从来都没有“如果”。
——
2007年夏。
程安安胳膊上的伤口好得差不多的时候,顾廷昀来了北京。
他大喇喇地坐在酒店大堂的暗红色沙发上,揪着起了毛的沙发套,瞅了眼四周的环境,叹气道:“我说程见喜,怎么一离开我,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程安安一巴掌就拍在顾廷昀的脑袋上,带着几乎已经好了的伤口一阵酥麻,凶巴巴地威胁道:“说了别叫我以前的名字。”
顾廷昀小心地捧着她的胳膊,“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别动手啊,再伤着自己。”
程安安将顾廷昀快贴到她胳膊上的脑袋推开,耐不住顾廷昀一直问她怎么伤的,便将整个过程避重就轻地讲了下。
顾廷昀却仍是听得心惊胆战,后怕地不得了,“等我找到开车撞你那孙子,绝对饶不了他。”
程安安心中一暖,嘴上却仍是嫌弃,“你消停点吧,这里又不是申城,你惹了事,还要顾叔叔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替你解决?”
“程安安,说话要摸着良心啊,就是在申城,我也没惹过什么事啊,唯二算是惹过的事,是不是都跟你有关?”
“好好好,我错了,顾少爷。”
“这还差不多。”
接下来,顾廷昀以照顾她的名义,住进了这家他万分嫌弃的酒店,睡到中午自然醒后,就去给程安安送饭,然后晚上偶尔还带她去市区兜一圈,再安全带回酒店。
连李阁亮都打趣,说她找了个二十四孝好男友。
程安安也解释过几次,没人相信,便也懒得说了。
眼看她的胳膊和腿脚都好得差不多了,程安安啃着猪蹄,看了眼对面的人,“顾廷昀,你到底来京城做什么?”
顾廷昀是个富n代,祖辈靠小吃摊起家,发展到今天,他们家的餐饮品牌在餐饮届还是占据了不容小觑的一席之地,顾廷昀偏偏不想继承衣钵,拿着他爸给的第一桶金,搞着风险投资,也投了几家,没见什么水花,倒是索性也没赔多少。
顾廷昀靠着椅背,不知道学了谁,装模作样地晃着手里的红酒杯,“谈项目啊。”
“怎么?申城混不开你了?”
“互联网时代,再受地域限制那可就局限了啊。”
顾廷昀喝了口红酒润了润嗓子,翘着二郎腿,郑重其事地开口,“说真的,我准备进军房地产行业,大干一场。”
程安安也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出,没有放在心上。
接下来的几天,她忙到起飞,除了破产项目天天整理各种债权人申报表格、员工情况等文件外,自己团队的项目也是多到应接不暇,天天顶着两个黑眼圈穿梭在酒店和项目现场之间。
酒店和项目现场的饭菜又着实不好吃,她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就是顾廷昀白天在市区浪完了,晚上给她带点好吃的。
她夹着一块鱼,小心地挑掉刺,看向对面,“怎么最近又见不着你人?”
顾廷昀已经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多天了,她闻着他一身酒气,皱着眉头,略有些担心。
顾廷昀看她嘴角沾着酱汁,给她递了张纸巾,随后瘫在了沙发上,心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