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安还未来得及从过去中抽身,看他的眼神一时间情绪复杂。
江丞见她未动,又重复了一遍,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揉了眉心。
他是真的有些倦,昨天中午回的申城,晚上就去参加了一个政府高层的饭局,那人是从北方调过来的,和江家在京城时便有些交集,他又是晚辈,白的红的陪着喝了许多。
今天中午起床后,头还难受着。
这么扎眼的车,以及江丞那张脸,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总是有意无意地看过来,甚至有三三两两的女生状似不经意地绕到车头,然后又嬉笑着推推搡搡地离开。
还是在青藤基金楼下,程安安担心遇到熟人,心下一横,便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刚坐稳,车就窜了出去。程安安只觉得心跳加速,手忙脚乱地系了安全带。
车的隔音极好,安静到可以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声。她在心里一遍遍地过着措辞,直到江丞一脚刹车,却还是没想好怎么开口。
程安安看到江丞一声不响地下了车,扫了眼四周,也没有开多久,这会还在陕西南路上。
倒是没过一会儿,江丞也就回来了,指间勾着一个白色塑料袋。
“哗啦”一声,他将那塑料袋扔到程安安腿上,也不急着开车,反而落下车窗,点了根烟,白色的烟雾从指间一直蜿蜒到车顶。
程安安低头,瞅了眼塑料袋里的东西,蓝白色的药盒,上面印着“弗雷他定胶囊”,这是她以前常吃的过敏药。
程安安的手指蜷缩了下,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疹子,心里被那根刺磨得早已坚硬成珈的伤口似乎又被人用力扯开了,正丝丝地冒着血迹。
他跋扈、骄矜,经常要程安安顺着毛捋、给台阶下,但疼起人来的周到和细致也是真真实实的。
程安安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如同过去许多次时那样,两人只是因为某个小事闹了别扭,谁来给个台阶便下去了,又会和好如初。
她侧头,看到江丞眉头紧皱,或许是手中的药让她心中忽然产生了丝怜悯,便问了句:“头痛?”
江丞抬眸看她,眼神意味不明,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程安安心中乱成麻,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便不言语,倒是闻着烟味,咳了一声。
江丞吸烟的动作便停了,将剩下的烟摁灭在车载烟灰盒里,然后抬手烦躁地解开了白衬衫最上头的两颗扣子。
程安安抠着胸前的安全带,有风从落下的车窗吹进来,丝丝缕缕的凉意,也让她头脑清明了些。
“章奶奶身体怎么样?”
“严叙朗说的?”
程安安点头,“嗯”了一声。
“你跟他倒是走得近。”
他语气嘲讽,程安安听得出来,却一点恼意都没有。她没接话,又等了会儿,才听到江丞开了口,嗓音艰涩。
“不太好,半边身子不太利索。”
那一生好强的老太太,现在去个卫生间都离不开人,回申城前,他趴在她耳边说:“奶奶,您还记得程安安吗?我又遇见她了。”
老太太头脑还清醒,想了半天,点点头:“遇见了就别再放开了,人这辈子太短了,弹指一挥间,遇见个心上人不容易,不要让自己后悔。”
程安安的心中涌起丝丝缕缕的难过,一时想起自己的外婆,心中更如刀割般。
她沉沉地吸了口气,忍着眼里的泪,转脸看向窗外,车窗上模模糊糊映着自己那张苍白而略微倦态的脸。
良久后,等她终于平复了情绪,转过脸,却看见江丞闭着眼,似是睡着了,眼底下一片青色。
车窗不知何时已经关了,暖气咝咝开着,混合着两个人身上的气味,侵袭着程安安的感官。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过去和现在,心中被错综复杂的情绪塞得满满当当。
江丞似是睡得不踏实,眉头紧皱。
她如同受了蛊惑般,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抚着他的眉心,随后沿着鼻梁、嘴角,一路下滑到下巴,新冒出的胡茬刺痒着她的指尖。
江丞的嘴角抿了抿,程安安心头一跳,指尖微颤,就欲缩回手。
然而晚了一步,江丞握住下巴处那只柔软的手,缓缓睁开眼。
程安安用了力气将手缩了回来,低声开口:“江丞……”
时隔五年,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舌底是苦的,连舌尖都是颤的。
那人换了个姿势,侧身看她。
程安安绞着手中的塑料袋,静谧的车厢里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只是没想到时隔五年的道别依旧来得这样不容易,她曾经以为自己终于放下了,毕竟那只有不到两年的时光,人生有那么多个两年。
可是此刻,她才恍然发觉,一段时光的刻骨铭心和长度毫无关系。那两年的时光,是她的整个青春,耗光了她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