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软糯,说出的话却决绝而狠厉。
江丞眼底如深潭,正慢慢酝酿起风暴。
他想起五年前的那天,她发了狠,苍白着脸,字字泣血地诅咒着“此生不复相见”。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天。
江丞转过头,看着身侧垂眉顺眼的女人,一字一句地低声质问:“程安安,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
他顿了顿,“你是不是觉得,不管做了什么事,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一笔勾销?”
她擅长道歉,以前做了什么事惹他不开心,她软了眉眼,娇滴滴地说声“对不起”,总能蒙混过关。
可是这次不一样。
江丞咬了牙,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手背上青筋暴露,“那是一条生命,你拿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这句话,像狠狠掷过来的一把匕首,精准无误地刺穿了程安安的心脏。
她的心里防线瞬间全线溃败,偏那把匕首又在她的心脏间绞了绞,直绞到血肉模糊,她痛到佝偻了背,几乎无法呼吸。
刚回来申城前两年,她也总会想到或梦到过去的事,唯独这件,如雷区般,从不敢想、不敢梦。
此刻,江丞赤裸裸的一句话,挑开了她自欺欺人多年的伤疤。
她茫然地盯着车外,有年轻夫妻牵着刚蹒跚学步的宝宝路过,小孩子粉雕玉琢,格外可爱,仰着脸向妈妈求抱抱。
眼泪顺着程安安的脸颊大颗大颗地滑落,砸在膝上的塑料袋上。
她缓缓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指尖颤抖。
其实那时她连小名都想好了,就叫“冬禧”。
霜降雪落,谨颂冬禧。多好的寓意啊。
江丞心里也没有好受半分,脸色发青,双眼满是红血丝。他擅长喜怒不形于色,极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他忽然伸手捏攥着程安安的半侧肩膀,用了力,将她扳过来面向他,强压着心中的情绪,“程安安,没有人教过你,人做错了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吗?”
程安安满眼满脸的泪,嘴角倔强地紧抿,她看着江丞,看着他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站在道德高点审判着她,恍若她就是罪恶之源。
程安安心中涌满恨意、痛苦以及绝望各种情绪,抬手潦草地抹了把泪。
“江丞,你敢摸着良心说你没错吗?”
她几乎将手中的塑料袋揪出一个洞来,目光凄凉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我在家等了你一个月,你在干嘛呢?陪着老情人看伦敦塔?逛街?游后海?共度良宵?你有什么理由质问我?”
他们真的一点新意都没有,吵架的理由都和五年前如出一辙。
程安安脑子一片混沌,下了狠心:“江丞,你有资格做他的爸爸吗?”
江丞盯着程安安苍白翕动的唇,捏着她肩膀的手逐渐用力,眼底深处慢慢透出狠戾。
车里只有两个人逐渐粗重的喘气声,车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敲着车窗。
两人四目相对,江丞眼中丝丝缕缕的恨意像张绵密的网,缠绕地程安安几乎呼吸不过来,肩膀像要被捏碎了般剧痛,就在她以为他会像五年前掐着她的脖子一样,想置她于死地的时候,江丞却忽然松了手。
“滚下去!”他嗓音暗哑地低吼。
程安安脸上的泪都干了,脸颊被暖风吹得生疼。
她吸了吸鼻涕,一甩手,塑料袋连带着里面的药“哗啦啦”被甩到车座下。
“砰”的一声,车上终于只剩下江丞一个人。
江丞只觉得头像被电锯生拉硬扯地锯成了两半,痛到耳鸣,他的视线落在车外的茫茫雨雾中,片刻后,哆嗦着手重又摸出一根烟来,放在唇边,却良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深秋的雨是带了寒意的,打在脸上,落进眼睛里,让程安安睁不开眼。
心下狠厉过后尽是空虚和无措,她茫然四顾,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只知道要尽快离开这里,便脚步趔趄地沿着路灯的光亮走。
程安安也不知道在雨中走了多久,走到最后冷得发抖,心中却逐渐清明,有些人无论相逢多少次都是注定要走散的。
到家后,程安安洗了个澡便躺下了,只是被窝一直冰冷,怎么都捂不热,最后不知从哪儿翻出个热水袋,灌了热水抱着,才迷迷糊糊睡着。
——
2007年。
风陵渡后的一个月,程安安因为顾廷昀的原因又再次见到了江丞,也就是那次,程安安在去的路上将钱包落在了出租车上,更背的是,那辆车是她在路边随手拦的,她连车牌号都不知道。
晚上吃饭时,她神情低落地跟身边的顾廷昀说了下。
当时,与他们隔了两人的江丞却忽然间转过了头,问她几点在什么路上坐的车。
然后隔天,那个钱包就被韩东安然无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