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休看见游尔的时候,是在一个燥热的午后。
彼时他刚从研究所出来。
夏天的蝉鸣经久不绝,偶有小风,刮过脸时也只剩下热气。油绿的树叶缀在棕红的树丫上,炙烤的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地面,世界都在燃着火苗。
李休心里也燃着火,不仅是热的,也是恼的。
他把目光投向对面,隔着一条不远不近的大街,游尔踩着双舒适的平底鞋,但依旧在人群中很高挑。步调悠闲,炎烈的夏季仿佛对她没有任何影响,毕竟手肘上还挎着一只臂膀。她笑起来还是李休记忆中的模样,两眼弯弯,嘴唇微动,怡然自得的同身旁人说话。
她身旁的男人也时不时俯身低头,眉眼认真,去听她讲话。
“不热吗?”李休想。整个人懒洋洋的立在树荫下,手指无意识的攥紧又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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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尔刚从公司出来,完成交接手续。陈迹离她不远,于是她准备骑车去。津河的夏天很热,扫了辆共享电动车的时间,额前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热风呼呼的往脸上刮,游尔庆幸出门前涂了厚厚一层防晒霜。好在脸上此刻只是有些轻微泛红,没有严重到晒脱皮。
绕过一所中学,就看见陈迹站在公交站台等她。她上了锁,还了车,走到他面前。
正值暑假,偌大的校园里空荡荡的,工人在锄草。机器轰隆隆的,青草的香气,蝉鸣的嘶叫,在这个烦闷潮气的下午,稍稍让游尔的心绪平和了些。
“你工作怎么样?”陈迹走下站台,同她并行。
游尔点点头,“嗯,交接完了。”
陈迹侧头看她,她伸个长长的懒腰,细碎的阳光洒在她脸上,红红的,却又是俏丽的,“接下来我就是无业游民了。”
陈迹收回视线,开了个玩笑,“来,跟我一起干吧!”
“行啊。”
“那你多久到人事处报道?”
“你真假的?”游尔存疑,来回扫他面部,观察他的表情,“逗你的,我不去,真心的。”
陈迹收紧面部,一脸严肃,认真道,“我没开玩笑。”
游尔沉默半秒,似在打量语言的真实性,而后无奈道,“......哥,多大能力干多大事,我真不适合去在你那儿。我知道你们在怪我辞职这事没给你们商量,但我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就别管了,我看你一天天也忙的要死。”
陈迹听她说话的语气,很是诚恳,几番确认面色无误后,不似说谎,倒像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这才放松下来,嘴上仍教导道,“我知道你嫌我烦,但是我还是要说几句——”
游尔不耐烦的挽着他的臂膀,把他拖着往前走,大声道,“不要任性,不要闯祸,要为以后考虑。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陈迹被她带着往前走了几步,知晓她烦了,安抚的跟上她的步伐,“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游尔放慢脚步,手没拿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陈迹唠家常。
陈迹的优秀是从小大家有目共睹的,游尔比他小六岁,从记事起,陈迹就是别人家的小孩,自身聪明又肯努力,一路本硕学业畅通。研究生时期用跟着导师做项目赚来的钱,用作毕业后创业的第一笔启动资金。事事顺,业业顺,陈迹靠着游尔听不懂的名次术语一路发家,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小小资本家称号陈迹还是担得起。
作为反面教材的游尔,从小被各家亲戚勒令自家小孩不允许和她接触,据说一旦靠近游尔的小孩就会变得不听话。游尔嗤笑,当即要找人家理论,游尔吃了无吵架经验的苦,三个回合后,彻底失败并被拎着细竹条的她妈带走。
此后,游尔一个人疯玩疯长到初中。
彼时大学的陈迹已经开发了各路赚钱的法子。而游尔因为成绩太差,一路磕磕绊绊补课到初中,不但砸进去十几万,甚至于没回得了本。
游尔她妈梁荷觉得至少她能上个普高,毕竟进中考考场时,游尔一脸自信,吹了一通天花乱坠的牛,进门前甩下一句,“我保底都是重高。”
梁荷沉下的心登时悬起来,果然不出所料,游尔连普高的线都没摸到,怎么办?且不说游家就一个独苗,那还这能让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去读职高。
“那这孩子是真废了。”梁荷想。
游尔命格特奇,说倒霉算不上,说幸运也实在够不着。恰巧那年国家不允许“找关系”、“交钱”,进高中这样类似的事情发生。本来游尔都做好心理建设去念职高,又得到消息说可以用“艺体生”的名义进入普高,不过要交几万块钱培训费。
就是换种方式交“高价”进学校。
梁荷必然乐意。忙不迭报了名,交了钱,于是读高中这件事也就尘埃落定。
暑假陈迹也回来了,在他出名的同时,拉着游尔又溜了一圈。
“陈迹,好小子,有前途啊。”亲戚甲看到陈迹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