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现实。
如今,她有点想多活几天了,她想看看梦雅的婚礼是多么盛大,想知道敏敏姐的vlog是如何记录她的家乡,想陪咚咚咚多些时日,想好好感谢邻居的帮助。
人间何所以,观风与月舒。
一旦有了羁绊,便对这寥落人间多了些许眷恋。
把每天要吃的药分类装好后,梁桐玉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小腿,将药盒摆放到电视柜的高处,确保咚咚咚不会因贪玩而误食。
戴上口罩,她便准备过对门接回小狗和小鱼了。
“笃笃——”
看到已经换回日常打扮的许弦,梁桐玉眉眼闪过浅浅的可惜,然后略带歉意地望着他。
“不好意思叨扰了你这么些天,现在我过来把留给你的两个小负担接回家啦。”
“行,进来吧。”看着邻居姑娘有点局促地站在门口,许弦挑了下眉梢,点点头。
“那个,我身上有病菌,还是不……”她吞吞吐吐地推却。
“你不进来帮忙收拾一下吗,咚咚咚的用品可是摆放得到处都是呢。”许弦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梁桐玉一脸苦恼,只能从外套的兜里掏出一瓶消毒喷雾,往自己身上喷了个遍后,才慢悠悠地进了门。
许弦家里依旧干净整洁,阳光照进来,让这个老房子亮堂堂的,空气里都带着温馨柔和的气息。
咚咚咚此时正咬着一块小毛毯,费力地想要把它拖到客厅。看到梁桐玉出现,它丢下口中的东西,跑到她的脚下,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她的小腿。
许弦笑吟吟地打开鞋柜旁边的纸箱,向她示意:“来,欣赏欣赏咚咚咚的犯罪证物,看看这些你准备怎么处理呢?”
缺了角的拖鞋,被啃得秃噜皮的废弃插座线,一堆撕碎的纸,被打碎了还沾着泥土的花盆……
看到咚咚咚的拆家成果以及邻居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梁桐玉口罩下的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郁闷得肺部阴影都要扩散了一些。
她勉强保持微笑:“真的很抱歉,是我教狗无方,你放心,回去我肯定好好教育咚咚咚,让它改掉这个乱拆家的坏毛病,这些我都会赔给你的。”
许弦摇了摇头,长腿交叠着轻靠在鞋柜旁:“我又不用你赔,不用紧张,只是让你直观感受感受咚咚咚的破坏力而已。”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不自觉转移到她白皙的手背上,上面留下的青紫针孔有点渗人。
“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方便告知一下你的病情吗?毕竟我们…也算朋友了?不是好奇,只是有点担心。如果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尊重个人隐私。”
没有预料到他会主动询问这个话题,梁桐玉不自觉揉了揉耳垂。
其实在回程时她已经打算找个时间向许弦坦白自己的病了,虽然如果看到他脸上出现如父亲与同事那般惶恐闪避的表情,她会有点难过。但梁桐玉也不愿选择隐瞒,若是他无法接受,她便自觉从此远远避开。
深吸了一口气,把小狗抱起来,似乎想要靠着怀里的小家伙给自己增添些勇气后,她用真诚的双眼望着他,一五一十地告知了自己的病况。
本来以为梁桐玉有什么不治之症,已然做好心理准备的许弦听完后,控制不住愕然的表情:“只是这病而已?”
挠了挠头发,他边点开手机边无奈地笑着:“吓死我了,虽说这病的确也无法痊愈,可吃药就能控制病情不让它复发。你这架势,害得我以为是什么重病呢。”
“可…可它是有传染性的呀。”她皱了皱眉,慌乱解释着。
“呐,这是我一兄弟,大学那会也得过这病,当时还休学了一年。可你看,他现在生龙活虎的,上个月还参加攀岩联赛,获得了不错的成绩呢。”许弦将手机举给她看,照片里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人笑得恣意灿烂,正朝着镜头比了个耶。
“没事,我不怕的,你好好治病,会好起来的。”他终于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这段时间她的不安与担忧他都看在眼里,有点心疼这个姑娘。
阳台上的花开得正好,淡淡的花香随风飘进来,梁桐玉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因这温柔的举动红了双眼。
她突然想起以往考试前,曾在网上刷到这样的鸡汤:“不管这场考试的结果如何,爱你的人依然爱你。”因为太多年没有感受过被爱的体验,当时并不在意这句话。
直到现在,她终于意识到,原来她也可以拥有这样的亲人与好友,原来她不用躲在阴冷的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原来不管她得了什么病,爱她的人,依旧会爱她。
那些被父亲嫌弃与埋怨的冷眼冷语,那些独自在病床上呜咽着的日日夜夜,那些无助而灰暗的时光,逐渐被光亮驱散。
【妈妈,真好呀,我再也不用羡慕别人了。】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