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声渐息,女人从丝衾中撑坐起来,微露的肩头上烙着点点深痕,像是某种印记一般。
“不要伤他。”
轻短的四个字晃落在地,却令看似已经平静下来的时光于顷刻间悉数燃毁。
“清清觉得,我为什么要听从一个已经决定背离我的人。”
隔着被扬撒在空中的纸张,尹曼凝望进那双已满是淡意的桃花目,这一刻,仿佛梦境置换进了眼前,令人心尖不住地轻颤。
“若不是那位严当家因中断的信件心忧,我还不知道,我的妻子竟还有如此才能。”
“为了纪家在北边牵线谋商,且已做到那等地步,清清前阵子应该很辛苦。”
纪玉怀漫点着扶手,悠缓道:“我着实十分感动。”
男人似终于敛下了悬挂许久的温面,迤惑的眉眼透着无声的慵厉。
“可是这份协议书也着实令我为难。”
慢步至床边,纪玉怀略微倾身,目光巡视在那张让他数次心软的面容上。
“在雁陵是如此,在江州亦是如此,清清总是想要离开我。这次甚至增加了补偿的成本,实在是,用心良苦。”
触及那双水眸中升漫起的雾色,男人轻叹一声,语气却是微凉:“总是这样,清清仿佛清楚地知道什么样子会让自己逃脱一般。”
“可是不巧,清清这次遇到的是我。”
“还记得吗,我已经提前告诉过清清了。”
抬臂将人扣缚至身前,纪玉怀拭去女人眼尾的湿意,手指轻陷进有些失了颜色的唇肉。
“我自是不会后悔,清清也不要后悔才是。”
“所以,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妻。”
思绪仿佛如柳絮般缠绕翻覆,在风中渐成了线,尹曼凝颤着眼睫,气息有些不稳:“你一直都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清清从一开始便是在骗我,还是知道清清只是为了避开陈家的婚配,亦或是,知道清清一直以来只是想跟我逢场作戏。”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将胸前紧攥的素手缓缓拨下,男人嘴角挂上一抹自嘲,“总归,如今是我输得情愿便是。”
“尹府千金,真是令我甘拜下风。”
似是不想再被眼前人迷惑,说完男人便欲转身离去,衣袖上却传来一股扯意。
“不是的……”
“协议书我不会签字的,清清不必再说了。”
刚想拂去衣袖上的细指,身后的轻啜便亦让人手下微顿。
“我没有害怕阿衡,我也没有担心旁人……我担心的,只有阿衡一个。”
男人眸底暗涌,却是没有回身。
“只是我无法再与阿衡在一起了。”
“阿衡应有更好的妻子与你相配才是,而不是……”
终是没忍住再次将人拥入怀中,男人敛眉道:“清清在胡说什么……”
“而不是像我这样满口谎言,却仍想独占阿衡的人。”
在雪背上抚慰的大手停在了原位,女人指尖轻触上丈夫的侧脸,眸中怜楚再也掩饰不住:“悖于贤德,从于妒意,到最后阿衡定也会憎嫌于我,我不要这样,不可以的……”
怀中人的坦白太过真切,字字应心,着实快让人深溺其中,男人喉间微动:“清清不要骗我了……我从未想过再迎旁人。”
“我想要的一直只有清清一个而已。”
然而却似是未被信任,怀中人面上的湿痕更重,胸口的旧伤仿佛又开始刺痛,纪玉怀微喟一声,将人抱回被中。
“原是我的错,因着私念未曾坦明,才让清清有了这般忧虑惶惑。”
“清清之前对我的称赞,着实令人形秽,到了今天,我已是罪大恶极。”
吻上女人浸湿的眼尾,男人温声道:“今后任凭清清惩处,但望不要再说那些伤人至极的话了。”
抚着怀中还在缓息的人,纪玉怀眉间微松,事到如今,着实圆满得有些过分了。
本来看到严沉拿着合同上门,便已经有了猜测,到后来摸寻出那份协议书和一封未寄出的信件,脑海中的隐暗手段更是不知过了几轮,只是后来坐在那里看着床上人的睡颜,说不清楚是心软还是不甘占了上风,终究是换了法子。
万幸,他这位不是金石一块,终是染上了他的温度,否则,他便真是要做那极坏之人了。
“我也有错的,阿衡说的惩处……”
怀中人面上的楚色还未褪尽,男人亲了亲温热的纤手,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
“怎么舍得呢。”
听着耳边沉震的心跳,尹曼凝垂下微湿的眼睫,掩下了眸中意色。
因果不空,报应不爽。
可又如何呢,一个坏人,应是不会束手受戮的。
所谓不破不立,大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