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泗源的军队扩张计划进行的比想象还要顺利,短短半个月就聚集了数千人马。每日清晨操练的时候,一排排黑压压的刺猬头活泼地攒动着,嘹亮的号子声在山谷间回荡不绝。
山里长大的后生就像田里的禾苗,朝气蓬勃,昂扬向上,总能给人带来无限的希望。他们在拳脚功夫上有着惊人的天赋,再加上梅浣之的精心指导,很快就把刀枪耍得有模有样了。
安南山的高岗之上,王泗源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身穿崭新的墨绿色军装,用一双澄澈的眼睛,眺望远方的山川峡谷。
山间的风呼啸不止,像刀子,刮在脸上刺拉拉的疼,但他的心却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过。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战乱年代,群雄逐鹿,哪个男人不想金戈铁马,开疆拓土,成就一番千古事业。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只敢将波澜壮阔的梦想深深埋在心里,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拥有美好的前程。而现在,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就像做梦一样不可思议,或许他还没有完全适应,但是没关系,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山谷的风呼啦啦地吹,他的思绪也在自由翩飞。
他应该给自己的军队起一个响亮的名号,再制作一面气派的旌旗,旗帜在风中飘扬,引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向南进发,招兵买马,壮大势力。当然,队伍扩大后,一个梅浣之肯定是不够用的,他还需要更多得力的助手。除此之外,粮草、兵器等等一大堆问题都等着他解决,霖海叶都督那里也需要亲自跑一趟。
想到这些,他俊朗的脸上不由露出愁色。
困难远比想象多,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知道下一步会走到哪里,更不知道时代浪潮中翻涌的人生,还有没有平静下来的一天。但他暗暗发誓,一定要长出丰满的羽翼,振翅高飞,享受权力的魅力。
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再让身边的人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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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阳商圈最近都在热议,璀璨钻华攀上了大关系,将业务拓展到东南亚,股票大涨,赚了个盆满钵满,叫人馋红了眼睛。然而,无论外面怎样风光,庭院深深的冯府还是日复一日的萧条。
夜色漆黑如墨。司徒蓝樱缩着身子,在宽大的雕花架子床上,做了一个沉沉的梦。
梦里回到小时候,她因为背不下书,被师父关在斋房里罚抄文章,天气太冷了,十指冻得通红,连笔杆都握不住,只能缩在桌子旁边抹眼泪。穆阳雪怀里揣着香喷喷的红薯偷偷来看她,模仿她稚嫩的笔迹,一边往手上哈气,一边抄了大半本书。
梦里第一次登台演出,穆阳雪比她本人还要激动,发现裁缝铺定制的演出服不合尺寸,就拆了自己一针一线地改,改完后还不满意,又悄悄缝了许多精致的花片。问她何必费这个功夫,她笑着回答,我家妹妹就要跟别人不一样。
梦里回到易家大院,在那个完全懵懂的年纪,被伤得流了好多血。她彻底慌了神,面对穆阳雪的质问,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但还是被发现了沾血的裙子。穆阳雪直接冲去易家,当着几十号家丁的面,狠狠扇了易姝雅一个巴掌。谁也没想到这个温柔的女人发起火来像头母狮子,就连一向跋扈的易小姐都愣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梦里来到平阳节的琉璃街上,她跟在穆阳雪身后,看盯着翻飞的白色裙摆,轻声说,好喜欢师姐啊,本以为不会被听到,穆阳雪却突然回头,露出比灯火更加明媚的笑脸。“我也喜欢你。”
梦的片段支离破碎,却仿佛把小半辈子的人生重演了一遍。她精疲力竭,像被困在一条幽长昏暗的隧道里,四周没有出口,只能朝着远处的一点光亮艰难地前行,走啊走啊,眼看就要走到尽头,突然看到明亮的光晕中出现了一道人影——穆阳雪穿着一袭白裙,浑身湿淋淋地向她走来,一开口,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令人绝望的哭腔。
“蓝樱啊,以后姐姐再也不能保护你了,你一定要坚强啊......”
司徒蓝樱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双眼直直盯着窗外干枯的树枝,愣了半晌后,再也压抑不住情绪,掩面痛哭了起来。
“师姐。”
“师姐。”
“师姐。”
都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如果这世上有你真正在意的人,哪怕隔着万水千山,总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连着彼此的命运。事到如今,即便身边的人都在遮遮掩掩,她又怎么会猜不到穆阳雪的遭遇呢?
几个月来,超乎寻常的沉默与隐忍,面对自由忐忑又犹豫的脚步,都是因为心里藏着不敢面对真相罢了。
她是如此胆小,如此懦弱,如此卑微,根本不配得到尊重和爱,这样活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不如放下一切,来一场彻底的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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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凌娥冷落了司徒蓝樱很长一段时间,再次见面的时候,她正坐在窗边的小蒲团上,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小白猫。
听到木门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