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视的女使穿过廊下,身材干瘦,挑起细长的眼斜乜着众人,双手交叉在胸前,脚下一双锦靴踩在干净的木地板上。
“前些日子,我们抖搂洗过的衣裳,发现有人在衣服里夹带东西,什么纸条、竹片、珠串之类的小玩意儿,这些东西若到了公主跟前,别管是不是无意中落下的,有没有包藏祸心,你们都得吃些苦头……”
吴非辞默默将石榴叶收回袖中。
石榴叶上只有半个字,是她用草茎艰难扎出来的。
一只手从她后面鬼一般窜出来,一把抓住她腕部。
“这是什么?”巡视的女使吊起眼梢,厉声问她。
“叶子。”吴非辞双肩瑟瑟,颤抖着摊开手,湿润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张荷叶的一角。
巡视的女使拿在手里反复查看,也没看出个什么来。
“哪里来的?”女使问。
“包馓子用的。”吴非辞从怀里掏出没吃完的馓子,低着头,怯生生道:“今日起得迟,家里人让我把这个带上。”
巡视的女使瞥她害怕成这样,如此胆怯懦弱之人,料也做不出什么出格之事,再看那荷叶片上确实有馓子的油渍,不禁放松下来,随口问:“刚来的?”
“嗯。”吴非辞点头。
“好生做活,仔细着些。”
“是。”
吴非辞手里拿着捣衣杵,梆!梆!故作卖力地捶下去,混在衣裳里的石榴叶瞬间成了一滩墨绿糊浆。
证据彻底销毁,她如释重负,暗舒一口气。
初夏时节,日落得迟,古今皆是,这个朝代也没什么不同。
酉正,夕阳欲落未落,橘红的光掠过她侧脸,清楚窥见她眼底的狡黠。
“那女使若是不信,执意要搜遍你全身,今日我兴许就能看见你从公主府爬着出来。”赵知临手里牵着马,视线望向天远处。
“实在对不住,让你失望了。”吴非辞拍拍毛顺油亮的马背,问:“你这匹马哪里来的?”
“左军赏的。”赵知临回她。
“左军?”
“我上级。”
“你没敲他脑袋吧?”
这段路该轮到她牵马。
吴非辞从马背上翻下来,马背太高而她脚下不稳,趔趄了一下跌在地上,她没在乎,直接爬起来拍拍膝上尘土,伸手接过缰绳。
全程目睹她这一番行云流水般操作,赵知临沉默须臾,没上马。
吴非辞手脚不稳当,这次摔的是她自己,下次摔的就是他和马,还是谨慎小心为上。
赵知临走在她身后,手里虚握着靠近战马的那段缰绳。
他说道:“近日,朝堂上有几人弹劾一位有功之臣,皇帝问众臣意见,左军大人也得上本呈奏,而这位功臣此前曾被罢免两次又被擢升两次,左军不知这次的圣意为何。”
“有功之臣……两次罢免又擢升……”吴非辞犹疑一瞬,“荀炎?”
“嗯。”赵知临点头,“我同左军说,皇帝这次只想借此震慑这位有功之臣,并无罢免此人之心,但定会有罢免之实,日后还会再次擢升此人,左军大人即使要顺应圣意弹劾也不应太过得罪。”
皇帝继位之初,荀炎出力甚多,深得器重,可他性子耿直又有脏话的口癖,不免会得罪许多人。
皇帝也有受不了他的时候。
他每次被贬黜,众臣都以为是最后一次,可每次他都会擢升回来。
历史上荀炎经历了五起五落,活活气死同僚,累死左军这些不知揣测圣意,又怕说错话的武将。
赵知临只是一位低级别的禁卫,左军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还是按着这个意思将奏本呈上去,结果令他很满意,一散朝便将这匹战马赏给赵知临。
“然后呢?你还得在明武门当差吗?”吴非辞的手不由得攥紧缰绳,扭过头望向他。
冷不防对上她期待的灼灼目光,赵知临略有迟疑,还是摇头:“左军将我从明武门第四十五列禁卫提拔到第一列。”
“啊……”吴非辞拖腔带调“啊”了一声,“也就是从第四十五个死的变成头一个死的。”
她松开手上缰绳塞给赵知临,复又爬上马背上,对他拱手作揖,懒懒道一声:“真是可喜可贺啊。”
禁卫于前列者持盾冲锋,中列者持矛击战,四十五列为后列,前两列几乎死伤半数后才会上前持刀相搏。
公主府那里行不通,这厮又上赶着头一个死,她轻叹一声,深觉前路渺茫。
“月俸多一两。”赵知临说道。
“都快要死了,你哪里还有命领俸禄?”
“我若身死,丧费恤银也会比此前多五倍。”
“还是你考虑周全,是我目光短浅了。”吴非辞幽幽道,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谬赞。”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