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废他。”
“放肆。”皇帝淡淡道:“文国公忠君爱国,清正廉明,朕为何要废他?”
满朝文武,忠君爱国之人又何止是文国公?荀炎跟随皇帝几十年,耿耿忠心,居功至伟,不也经历了五起五落吗?
为何要废?因为你功高震主,因为你权柄大握,甚至因为你受民爱戴……自古以来,皇权与相权之争从未停止。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见证过荀炎两次贬谪的文国公比任何人都明白,必得在得势时借势扎深根基,失势时才能屹立不倒。
当初择定驸马时,文国公明知皇帝心中早已有人选,也要极力举荐自家长子为驸马,只有文仲藜成为天家女婿,文国公府与皇家休戚与共,他日后才可安枕无忧。
皇帝又何尝不知文国公心里的盘算,可若不选文仲藜,文国公与皇帝定会心生嫌隙。
并非不能有嫌隙,但绝不可以是现在,西宛虎视眈眈,北戎暗中蛰伏,江南水患频频,这种时候,君臣需得一心。
再三权衡,皇帝终是选择文仲藜为驸马。
但这些话,吴非辞不能说,她只能低下头,说:“是婢子失言。”
殿内一时无话。
昭平公主抬眼看向父皇的脸色,又睨了一眼跪在角落的吴非辞,心头浪打似的来来回回。
父皇是在审视吴阿婉,他心有疑虑,稍有不慎,吴阿婉可能会死在这里。
昭平公主狠咬牙,道:“你是失言,又不是失声,话说一半留一半,谁教你的规矩?”
“婢子知错。”吴非辞如获大赦,忙找补道:“皇上爱惜公主,为公主深谋远虑,选定文侍郎为驸马自有皇上的道理,婢子不该妄自揣测。”
“父皇,此事是我暗自揣测,不能怪她。”昭平公主道。
“你揣测出什么了?”皇帝回首,反问昭平公主。
昭平公主瞪了角落的吴非辞一眼,心中暗道:你个吴阿婉,净给本宫出难题。
到底见过大风浪,昭平公主暗自捋过吴非辞刚才的话,一拱手道:“父皇此前同我说,选定刑部尚书的次子为驸马,后来突然又改了人选,儿臣便想着,父皇向来说一不二,这次改了人选,定是因为不好驳了文国公的面子,儿臣这才体悟到父皇为君有多么不易。”
“所以你就做出此等荒唐事情来?”皇帝冷声道。
“公主殿下是想为皇上分忧。”吴非辞接上公主的话,道:“公主府传出这等流言,文国公爱子深切,自是不愿文侍郎深陷泥潭,故此上本启奏皇上慎重思虑此桩婚事。”
文国公举荐长子为驸马,皇帝便选定其长子为驸马,如今文国公启奏皇帝慎重思虑婚事,皇帝就要收回成命吗?
皇帝是天子,天子有天子的威严,即使皇帝不满文仲藜这位驸马,也绝不会因文国公的几句话而轻易收回那道赐婚圣旨。
这一点,文国公也是很清楚的,更何况他本就不希望皇帝收回成命,他只希望皇帝责令公主收敛。
事已至此,公主依旧会出降文仲藜,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所以,必得将众臣拉进来,此事才会有新的出路。
“众臣对于公主与文侍郎的婚事,原本是作壁上观,即使文国公上奏,他们也是既不愿得罪文国公,也不愿忤逆圣上,左右为难,不敢上本。”
吴非辞的语速沉而缓,道:“所以,公主殿下又设宴邀约世家郎君,强行将众臣拉入此事漩涡之中,众臣没法再作壁上观,只能上本参奏公主行径荒唐。”
只有打乱棋局,才能冲破死局。
“至此,文国公与众臣看似站在了同一边岸上。”她最后说道。
“看似?”昭平公主不解,忍不住开口疑惑。
她是疑惑的,皇帝却十分了然。
吴非辞从容不迫道:“他们因公主婚事而聚,既有聚自有散,因何而聚自会因何而散,两者终有一日会因公主婚事相争,这个结果,定然会比公主殿下出降文侍郎要好得多。”
待到众臣与文国公相争之时,皇帝便可置身事外,对于公主出降文仲藜一事,可进可退,日后对于文国公,也可用可废。
“你倒说说,众臣与文国公具体会因何事而相争?”皇帝并不打算让她含糊过去,非要一问到底。
吴非辞终于抬了一次眼,但仍不敢看皇帝,只匆匆看了一眼昭平公主,立马又伏低脑袋,道:“此事,公主知,婢子不得知。”
昭平公主眉间一皱,却也没揭穿她。
皇帝转首,以一种探询又冷漠的眼神盯住昭平。
皇帝忌讳别人在他面前留后手,即使那个人是昭平公主。
气氛忽的冷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