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物质极度匮乏之下,人非人,鬼非鬼,如此境地,确实缺一把防身所用的刀,但听周淮的语气,似乎并非那么简单。
“鄙人如今已是流民,若是买刀定会被城内官兵注意。”周淮知圣贤书,亦懂得揣摩人心,同他低声解释道:“所以,只能恳求赵郎君帮忙。”
赵知临垂眸半晌,随即指尖轻点落于空,不置可否,只抬眼看向一处,幽幽道:“今日之言,仅在你我之间。”
循着他的视线,周淮看到树影下的吴非辞,了然,自嘲般说道:“吴小娘子心里头干净,若是知道那日大雨是我用阿谷算计了她,怕是心头凭白惹了尘埃。”
“她未必不知。”
赵知临淡淡说道,沉静的眼眸里,是正与阿谷玩抛石子的吴非辞,像个孩子似的与一个真正的小孩子较真。
晚风轻撞斜阳,余晖倾洒一片。
“我赢了,我赢了!”最后一把落下,阿谷赢了,高高兴兴蹦跶起来。
哗啦!
吴非辞气呼呼地摔石子:“不算不算,你耍诈!”
这阿谷小小年纪,竟会声东击西,每每到了关键时刻,总是诈她说:“姐姐你瞧,赵阿兄要走了呢!”亦或是:“姐姐看你后边,赵阿兄盯着你呢!”
这倒不是可气之处,真正可气之处在于她每一次都会当真,分心看向后面输了石子。
丢脸丢到一个小孩子面前去,真是难堪。
阿谷道:“分明是姐姐自己不认真,不能怪阿谷,姐姐你不能耍赖。”
“好吧好吧。”吴非辞虽不服气,可到底是输了,不得不兑现承诺:“这件外衫归你了。”
“还有好吃的。”关于赌注,阿谷记得可清楚了。
“行吧行吧,阿谷想要吃什么?过几天给你带来。”
阿谷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了光,笑道:“阿谷喜欢裹了白糖霜的馓子,泡在羊肉汤面里的环饼,还有……”她向阿兄的方向望了望,替阿兄要了一个:“夹了蜜枣的蒸麦糕。”
盛都负有盛名的事物太多,面点算是其中一个,馓子、环饼、麦糕这些面点在盛都大街小巷任意一家铺子都能买到,而且味道都不会差,本地产的也不贵,吴非辞点头答应她。
“小时候我背好了书,阿兄就会上城东铺子里给我买。”阿谷颇为怀念道说道。
吴非辞拍拍她脑袋:“你现在不也是小时候?”
“阿谷六岁了,长大了好多呢。”阿谷踮起脚尖与她比划身高。
“哟哟哟,再长大一些,可就比我高了。”吴非辞怪里怪气,手压在阿谷头顶,偏不让她踮起脚。
“姐姐听着很不服气嘛!”
“要不是看你长得可爱,我才不给你买,哼。”
“明明是阿婉姐姐抛石子输了才要给我买的。”
“阿谷,过来,别缠着吴小娘子了。”看着天色将晚,周淮转身对阿谷招手,“不要耽误贵客回家。”
他说着便起身,执意要将两人相送至城门,道:“这里仅此一条路可出入,外头那些人若是冲撞了两位贵客,那便是鄙人的罪过了。”
见过那些人不成人的模样,吴非辞自然后怕,一低头,又见阿谷不舍地抱住自己小腿,破布娃娃般可怜的大眼睛望着她。
左右思量后,吴非辞还是摇头道:“天快黑了,带阿谷出门不方便,留她在这儿周郎君你自己也不放心,幸而这路不长,我与我夫君一道走,周郎君就不必相送了。”
周淮想了想,没有再坚持,拉过阿谷到身边,深深拱手作揖,阿谷虽不舍,却也有样学样,拱起小手作揖,道:“恭送阿婉姐姐,恭送赵阿兄。”
而后站在原地许久,远远地目送两人离开。
赵郎君护着他娘子,伴随着余晖的背影消失在群魔乱舞之中,如一束和煦的光,短暂来过这冰寒深渊,又离去。
“阿谷,识得赵郎君与吴小娘子家的路么?”
“识得。”
“那就好。”
“阿兄,你怎的不开心?”
“阿谷,你为何称赵家郎君作阿兄?”
“因他与阿兄年纪相仿。”
“不行,阿谷只有我一个阿兄,以后你就称他作叔叔。”
“啊?阿谷不明白,阿谷已经唤吴小娘子作了姐姐,不好再让赵家郎君做叔叔的。”
“啧,人小鬼大,那你便称他作姐夫。”周淮抱起阿谷,弯腰钻进草屋里。
“阿谷明白了,阿谷只有一个阿兄,只能叫一个人做阿兄。”阿谷道。
“阿谷真聪明,不愧是我周淮的妹妹。”周淮将她放到草垛里。
阿姑听话地躺下,笑道:“阿兄真不谦虚,不愧是阿谷的阿兄”
“睡吧。”
“嗯。”
早睡晚起可以少吃些饭,睡着了,就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