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百姓之疾苦,而荀炎其实是武将出身,于抚民之事上并不精通,平迁其为京兆府尹,多半是用其武将之能治乱压反。
荀炎性耿直,一旦出任京兆府尹,别说是昭平,就算是昭平他爹也难将两起命案压下。
“本宫需要真相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吴阿婉,这件事我交给你。”不等吴非辞说话,昭平就已给她提出条件:“给你夫君谋个好差事,或是给你弟弟选个好官学,你择其一。”
这些天抄录了这么些书,吴非辞大致能够了解,身为公主府婢,她的月钱是依照皇室规制,根据年限品级来定数。
奴婢为轻,士族为重,即使昭平再抬举她,月钱也不可高过县官,平时赏赐也有定例,年底都需入册过录,破格特赐这样的事,是要被谏官白纸黑字记下,于合适的时候在朝中参奏一本的。
吴非辞自己手脚干净,并没有依仗昭平拿取什么,也未曾要挟索求什么赏赐,这也是昭平放心用她之处。
昭平提出的这两个选择,是她能给婢子吴阿婉的最好条件。
本朝为官不止科举,另有举荐、幕僚、从军等,经昭平举荐的人,大小能得个京内六品武军官,而京中官学也是众多学子梦寐以求的学府。
吴非辞想都没想,说:“给阿清。”
昭平问她:“为何不选你夫君?”
吴非辞道:“我选了的。”
昭平不解:“如何选的?”
吴非辞道:“我选了我夫君,所以打算将阿清送入官学。”
昭平冷笑:“你的意思是,本宫举荐的差事,不是一件值得你选择好事?”
“公主府的差事,不好办。”吴非辞故作回想,“婢子领教过的。”
“吴阿婉!”昭平微怒,又不好此时发作,快步往前走。
吴非辞在她身后问道:“官学是任选吗?国子学也可以?”
昭平轻哼:“你自己考量!”
“是。”
阿清在家中读书,可谓是用功刻苦,但他对诗书的理解全然来自于赵知临与吴非辞两人,与这个封建时代对诗书的理解有所偏差。
现在只是学些皮毛与浅显的道理,未见有什么影响,可他若是继续在赵知临与吴非辞两人的教导下深读下去,只怕是科考无望。
吴非辞宁愿他成为一个封建时代里知行合一、固守陈腐的君子,也不愿他成为一个矛盾得里外无法自洽的乖戾之人。
阿清应当去官学,接受属于这个时代的教育。
从这几日抄录的《本朝职仪》当中,吴非辞对官学略知一二,盛都的官学设有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弘文馆、崇文馆、崇玄馆等,凡生限年十四以上十九以下,而这些官学当中,只有四门学是掌教七品以上,侯伯子男子及庶人子俊士,其他官学掌教的至少是掌教五品以上及郡县公子孙。
昭平允许她任选其一,她却不能当真随意择一个,以阿清的身份,入四门学都已算是高攀,即使入学,他才学并不出众,算不得俊生,还是要吃些苦头的。
吴非辞替阿清答应下来。
有些苦,今时不吃,日后更苦。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吴非辞明白得很,随即说道:“盛都之中,敢打人的富商是多,敢杀人的鲜少,婢子以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过几日,婢子自请离都,去一趟江陵,载运几船稻米至盛都,且看盛都粮商何处有异动。”
昭平闻言,点头道:“准。”趋前踏上翟车时,又回头看向她,添了一句:“虎穴危险,你自己小心。”
吴非辞拱手作揖,微微笑道:“居于高处,公主亦需当心。”
昭平踏上杌子,进了翟车,忽又掀起车帘,问她:“适才你想同我说何事?”
“公主殿下,”吴非辞从袖子里取出一顶僧帽,从车窗外递与昭平,幽幽道:“此僧帽落于林间,婢子偶然拾得,现物归原主。”
昭平面露尴尬,却并未否认,接过来卷起藏于袖中,只说了一些寻常话掩饰道:“将这几日你抄录的书卷拿来本宫看看,且看你记住了多少。”
吴非辞颔首:“是。”
昭平挂下车帘,望向眼前绡金幔帘,向来从容的唇角似有一丝难得的欣慰——吴阿婉没有退却。
她刚才给吴阿婉两个选择,无论她选择的是她夫君的差事还是她弟弟的官学,只要作出了选择,便都是昭平所要的答案。
昭平对人的信任浅淡,但她愿意信任这个婢子吴阿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