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生怕死乃人之常情,吴非辞难以避免地往暗处方向瞧,好提前知道那些打手从何处袭击。
昭平不同她干耗着,上手硬拽,一步三停,总算拖至杂耍戏台之下,手抬起她下巴,强迫她看戏,只见戏台上,面画昆仑奴纹样的杂耍艺人从高处带着火球翻滚而下,获取一片喝彩。
“好!好!再来!再来!”
比戏台更高处的看台阁楼上,有人往下扔赏钱。
杂耍艺人高声唱喏:“逸风酒楼,赏银三十两!金风送暖财源宽,排山倒海乐潮涌!何家食铺,赏银二十两,利润滚滚行天下,人生无忧意气发……”
众人纷纷往上看去,拍手欢呼,贵人打赏,一时高兴,点一出大变活人戏法,大卸八块依旧活蹦乱跳,再来一出仙人登梯,腾云驾雾踩至高处,漫天撒花。
“好!好!”
台下看客捧场,高呼逸风酒楼贵人大善大财!
一片喧闹中,吴非辞紧张地盯向看台上的富商,心里揣摩这里头到底谁会取走她项上人头。
睁大双眼才要细看,一偏脑袋,发现身边拽着她的昭平不见了踪影。
好好的护身符,怎么转眼就没了?不会被那些打手劫走……唔!
瞪大的双眼还未收回,一块厚实的黑布已覆上来遮住她眼口鼻,随着黑暗而来的是吸入口鼻的呛人粉末,不过一会儿,整个人就有些昏沉。
在迷蒙中,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架着拖着,拽到一处林子当中,再听得几人窃窃私语。
“你卸腿,我卸手。”有人说道,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讨论杀猪一般。
“你砍腰,我……这人怎么像个女的?不是说杀个江陵粮商吗?”有人感觉不对。
“确认过了,是女的,就长这模样,叔父说这个江陵粮商是个丧夫的寡妇,扮做男人出来讨营生,生意做得还挺大。”又有人说道。
丧夫的寡妇这个身份是青乌那厮给她提前备好,在江陵官府走过名册,当时她张牙舞爪抗议,什么身份都好就不能是寡妇,被青乌驳了回来,再去求昭平,并没有什么用处。
“既是女的,那我们兄弟几个要不就……”有人猥琐提议。
“少节外生枝。”有一人厉声出言,冷静指挥道:“将她拖到船边去卸。”
杀人这事也讲究一个利落干净,杀人有血,在别处容易留下痕迹与后患,直接拖到水边卸八块,血水顺着河水一流,什么都没了,再按照雇主要求,整颗血淋漓的脑袋放到船上,顺水而下送至江陵。
一人将她扛至肩上,路上走的都是林子草丛,树枝草叶擦过她脸上手上的皮肤,又晕又疼,难受得内胃翻涌。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听到潺潺水流声,做好被从肩上摔下来的心理准备,哗啦一下,整个人瞬间跌入一个安稳的怀抱中,倒置了一路的脑浆流回原位。
黑布撤去,眼前人的脸在朦胧中逐渐清晰。
“你如何在这里?”吴非辞讶异看向眼前人身上的黑衣。
回昭平话时,她说是夫君放心不下自己才对江陵粮商的命案有所上心,实际上她心里明白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那是赵知临。
对于活生生的性命,他不会冷眼旁观。
吴非辞给他的纸条上写的是:无遮法会,昆仑黑面,可寻雇主。
她有些焦急:“我是让你悄悄跟着打手,没让你直接成为打手,万一被他们认出来,你……”
赵知临看向她。
夜色里,他的眼眸如梦境一样,沉静得令人心安。
听到远处有脚步声,吴非辞立即侧过脸,含下领口处暗藏的假死药丸,咽下。
好苦,她皱眉。
唇间忽然塞进一颗石榴乳糖。
是甜的。
“别怕。”
赵知临气息温热,大手贴近她脸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侧耳耳廓。
夜里冷风拂过他深邃的眼眸,似浸了水的月色。
吴非辞如受了蛊惑,惧慌了半日的情绪很听话地落在这溶溶月色里,点了点头,悠悠倒下。
赵知临从乱草中牵出一只小船,将她身体用船板掩住,只露出头脸,岸边是乱葬岗上被丢弃的无首尸体。
船里岸边伪做一人,可混过跟上来查验的打手。
船行至河心时,“叔父”的眼线会悄悄躲在暗处确认目标已死,回去复命,届时“叔父”出现,雇主也将露出首尾。
夜幕之上,只有一枚高高悬着的月亮,亮的地方很亮,暗的地方很暗,凉凉的,惨白惨白,笼罩在草丛与河水之上,另有一种惶然凄清景像。
再醒来时,吴非辞已回到客船,身上是素色襦衫,天气微冷,又在外头添了一件褙子。
从船舱内的矮榻起身,走至甲板上,天微微亮,赵知临也已换下昨夜的黑衣,身着素色圆领袍,在船头煨一壶豆粥,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