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个孙府,藏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往东二院柴房下边一塞,里外三层高墙,包管没人知道。
吴非辞的意识被人隔着麻袋踹醒。
欲骂一句,张口哑哑,口中被一条绦带勒住,抵住舌根,不能言语出声。
耳朵边听得有人唱艳诗曲儿。
“春楼处子倾城,金陵狎客多情。朝云暮雨会合,罗袜綉被缝迎。”
调子越唱越猥琐,腻出油来。
透过麻袋的缝隙,借着秋日的光,能隐约看见外头那唱曲儿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倚在码得齐整的木柴堆前,双手双脚和吴非辞一样被束缚着。
只是他身上的麻绳松松垮垮,吴非辞身上麻绳扎扎实实,一动则肉痛。
少年很看不惯身侧这捆麻袋,踹了一脚,并啐骂:“什么玩意儿!”
吴非辞肩上吃疼,喉咙低低闷哼。
少年抬起眼皮撇了麻袋一下,没当回事儿,一副习以为常的吊儿郎当样儿,继续唱小调,手指乱拨,如弄琵琶弦。
“华山梧桐相覆,蛮江豆蔻连生。幽欢不尽告别,秋河怅望平明。”
唱了一半,柴房小门“吱呀”推开,几位仆婢捧着饭菜,拿着膏药,缓缓而入,见着少年时,显然有些诧异,纷纷福下身子唱喏一句:“少郎主。”
少年懒懒瞥一眼,精致的蝶贝托盘是喷香热菜,漂亮点心,浓郁茶汤,还要几个装着膏药的瓷瓶。
他撅嘴道:“嘁,不是要饿死我、打死我吗?老头子真没劲儿!”
仆婢们面面相觑,低着头不敢说话,持着托盘的手僵着——其实这些饭菜是给麻袋里那人的备的,而不是给少郎主的。
但没人敢说。
在少年不耐烦的声声催促中,仆婢们互相使了眼色,无奈走上前,拿起筷勺,将饭菜递至他嘴边。
少年还挑三拣四,嫌这个菜口味不好,那个菜太清淡,得重油重荤才舒心,吃完饭,这些仆婢们又给少年受伤的手臂与屁股上抹膏药。
上药时,几个看起来面容姣好的婢女开口劝谏他,说:“少郎主,日后少胡闹些,也少受些罪。”说完又心疼地低声哭起来,半晌功夫,拉拉杂杂说了很多话。
少郎主全当耳旁风,脾气大得很,道:“你们哭什么丧?那臭头子有本事弄死我,弄不死我,以后这个家还是我做主!”
愤恨时,又往身侧那捆麻袋踹一脚。
吴非辞:“…………”
吴非辞很想弄死他。
仆婢一个个退去,这位少年吃饱喝足,自顾自靠在麻袋边上休息,若吴非辞稍有响动惹得他不快,他就抬脚一踹。
虽脑袋沉沉,但吴非辞仍旧清醒知道目前处境,安静待着,总比被踹死强。
晚间时,一老仆给少年送来铺盖被褥,说道:“郎主心疼少郎主,特地嘱咐送来的,提醒少郎主夜里莫要着凉。”
“鬼扯!”少年不信老仆的话,问他:“老鼠可都赶走了?”
老仆支吾,摇头。
少年怒道:“臭头子故意不让你们赶的?”
老仆只道:“少郎主若受不住这柴房鼠虫,日后好歹听些劝,少招惹是非。”
“我招惹什么了?不就是打了伎馆的几个伎女吗?之前打的还少?拿个由头让我不痛快而已!”少年声高起来,冷哼:“臭头子就是见不得我做些事!但凡做些事,他就找法子困我!!”
老仆叹气:“郎主苦心,少郎主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少年不屑:“你且等着,看那臭头子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老仆说:“少郎主安歇。”
少年白他一眼,四仰八叉地躺在褥垫上,等着老仆盖被子。
老仆替他松了松本就束缚得很松的麻绳,盖上被子,退下之前,扫了一眼旁边的麻袋,摇了摇头,顺手将麻袋的扎口扯松,最后掩上小门,一步一叹息退下了。
老仆脚步声渐无,四下寂静无声。
终于等到没人来劝他,外头那少年却越发烦躁,身子一抖,本就松松垮垮的麻绳立时散开落地。
他暗啐:“晦气!”双腿随意搭在麻袋上,从身上摸出一枚玉签剔牙,半个身体往柴垛上靠去。
长久蜷缩,吴非辞四肢的疼痛感愈发迟钝,口中绦带勒出的血挂在唇角,风干了一遍又一遍,牢牢贴在上边。
她饿得肚子翻滚,咕噜咕噜乱叫。
悄然的夜里,这声响格外清楚。
“什么东西?”少年被吓住,搭在麻袋的双腿猛地缩起。
咕噜咕噜。
少年警惕起来,抬手抄起窗下白烛,脚下挪近,透过麻袋缝隙往里面细觑。
分明是个人,哪里来的老鼠叫?
少年心里害怕,往麻袋处踹几脚,斥道:“出来!”
这一脚,本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