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难熬,卧室又被她修葺得那么宽敞那么大,炭火怎么烧都不暖。
啊嚏!
吴非辞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捂了捂额头,嘶,怎么这么烫?
这些日子天天往外头跑,还和那个索达公主在雪里赛了一日的马,铁打的身子也得出点事,这下好了,烫得灼手。
她蜷缩在赵知临此前睡的那块蔑席上,厚厚的两层被褥裹在身上,双脚冰凉凉的,躺下去,身侧碰到蔑席,更冷了。
但她这人倔得很,偏要睡在蔑席上。
如他此前一样。
蔑席好硬。
他此前就睡在这么硬的地方,生生睡了这么长时间,可真是个硬骨头。
吴非辞此时身上冰凉凉的,脸上却烫得要死。
她将炭火挪近些,身子稍缓过来,脸上却愈发烫了,将炭火挪远一些,脸上稍缓过来,身子却冻得发抖。
无奈之下,吴非辞只能将炭火放到脚边。
蜡烛要彻夜点亮,否则没有安全感,但她对着光又睡不着,所以得背过身子,脑袋埋在被子里,慢慢呼吸着里边微弱的一点空气。
呼吸越久,空气越微弱,脑袋越昏沉。
她每天晚上就是借着这样的法子,迫使自己入睡。
只有入睡才会做梦,只有做梦才会有可能梦到赵知临,即使是大火里的赵知临,她也希望能梦到。
可是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每一次她都是安安稳稳睡到天明。
赵知临肯定要说她没良心了。
可自己分明……分明那么想念他。
很多很多的飞蛾扑到烛火里,捻暗了一盏又一盏烛灯,落下一只又一只。
她求神拜佛,她磕头上香,求求上天,能不能给她一个有赵知临的梦?
上天没有回应她的请求。
赵知临,你连梦里都不愿见我吗?
你好狠的心,你答应过我的,要留在这里一直陪着我。
赵知临,你说话不算数!
我恨你!我恨你!
吴非辞咬牙切齿,捶打着赵知临枕过的枕头,将所有的怨怼全都发泄到那枕头上。
一下,两下……
手腕渐渐累了,她脑袋歪靠在枕头上,意识如陷入枕头里,松松软软,越陷越深。
真的是小孩子脾气。
炭火离得这样脚边近,也不怕夜里抬脚蹬翻了。
好好的床不睡,非要睡地上遭罪,被子也不肯盖好。
嗯……手还是抓得这样紧,握住了就不肯放,也不知道她哪里来这样大的力气,死死攥着捏着,倔强得很。
好好睡觉就好好睡觉,这么多枕头还不够她用的,非要往他膝上枕着做什么?蹭得这样熟稔,睡得这样沉还知道往热的暖的地方蹭,也不知道是谁惯成这样?
她额头又发烫了,定然又到外头吹风去了,大冷的天坐在茶馆里和文仲藜聊这么久,也不知道回家。
算了,能怎么样呢?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冰凉凉的手背覆上她前额,给她脸上降温,将她双脚揽入怀中慢慢捂着,暖了之后才放回被褥里。
“唔……哼……”
又撒娇。
低低吻在她前额上,安抚她焦躁不安的心跳。
是夜,月色澄净,落雪不语。
隆冬,天亮得晚。
外头朦朦胧胧都是大雾。
吁!
马叫声!
睡得正酣的吴非辞猛一激灵,双手揪着被褥——难道又是那些恶心的男人偷摸敲门了?
她早已加固加高了围墙,屋里屋外都拉上禁铃,稍有风吹草动,整个巷子都能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惹她?
她惺忪的眼睛微微睁开,坐起身来,披上大氅出了屋门,光着脚丫踩在冰冷冷的地上,跑到后院,手中掌着灯,抬目四处搜寻。
无人。
后院里只有如雪的寂寥月色。
和如血一般的红鬃战马。
夹着雪粒的风扑到她脸颊上,冻得她牙齿直打颤,她瑟瑟发抖,吸了吸鼻子,光着脚踩在雪地里,至马棚边上,踮起脚尖摸了摸战马的脑袋。
战马顺着她的手低下脑袋,很是听话。
“你是不是想他了?我给你喂的草料都是最好的,你怎么可以想他呢?”吴非辞捏捏战马耳朵,“他养你的时候,可不会给你这么好的草料,哼!”
战马低声哼哼,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别碰我!”
吴非辞抹了抹额头。
湿湿润润,像是落雪,温温热热——居然不烫了。
她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微张的嘴哑然着,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涌出来,她怎么擦都不断,越擦越多,流淌得满脸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