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定生死,李欢命悬一线,朝锦歌不愿轻易放弃。郾城遇难,李欢父亲身为城主,以身殉城;李欢被南岐恶军所迫,并非她愿,失了清白身。
她是受害者,与郾城百姓无异,是苦命缠身。该死的,是那些贪人败类,而她是堂堂正正的功臣之后,是郾城城主唯一的继位人。
朝锦歌坐在李欢床边,舀起一勺汤药,轻轻将李欢的头撑起,将药快速灌了进去。她扶着李欢的身子强行让她把药咽了下去,唯有此举,她才能有一线生机。
说朝锦歌判人生死也好,强人所难也罢,她不能放纵李欢自暴自弃;她的命,朝锦歌势要从阎王爷手里夺回,不惜代价,只求她生。
宋城倚着墙边,只是默默陪在朝锦歌左右。
李欢好不容易被朝锦歌灌了药食,却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朝锦歌不敢掉以轻心,一直握着李欢的纤手,仿佛她松开了手,李欢也就随即去了一般。
“李姑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朝锦歌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从前,有一个寻常人家的夫人生了二小姐,夫人惘然若失,她之前已经为夫君诞下一女,期盼这胎得男,为夫君立下继位者。她喜食酸物,一切征兆都暗示着怀男不若女。可希冀愈强,失望也肆意蔓延,直至侵蚀全身。这家人祖上传密卦之术,听闻从未出错。他们算得二小姐与父亲仕运不合,可笑地称为不详。他们为家族仕途考虑,二小姐还在襁褓之中,就被带离生父生母左右,遣回家乡,与祖母为伴。五岁那年,父亲当了司主,这才名正言顺将二小姐接回朝都。二小姐如今在朝都待了快十个年头,父亲官职不降反升,哪里是什么不详之兆,明明是旺运祥瑞。所以千万别信什么卦象天命,都是唬人的把戏!我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人带不走,旁人求不来……”
朝锦歌行军一日未进吃食,又逢情绪波动,自是架不住身体的倦意。原到嘴边的话语成了现在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她靠着李欢的床边,沉沉睡去,但握着李欢的小手从未松开、分离。
不短不长的故事,朝锦歌说者无意,宋城听者有心。她虽未指名道姓,宋城却早已猜出是朝锦歌自己幼年往事的回忆。
原来她和他一样,都是弃若敝屣的可怜人罢了。
宋城宫寺十载,看淡亲情薄利;朝锦歌返乡五年,只知她命由己。
宋城脱下身上盖着的披风,将其系在朝锦歌的身上,御寒生暖。
侧颜相对,喘息之间,是沉睡者和清醒者的心心相印,还是同病相怜的少年被围暗夜至此惺惺相惜?
他们的伤疤停留在过往,李欢亦是。
宋城蹑手蹑脚,刚要走出屋去,只听了榻上多了翻身的杂音。
李欢缓缓睁开双眼,熟悉的房屋布景,她终还是未能如愿,随父亲去了。
泪无声,人憔悴,心事悲。
“姑娘竟已醒了,就断了求死的念吧。你的命是多少人费了精力才抢回来的,如果姑娘仍一心向死,只怕是顺了旁人的意,寒了施救者的心。”宋城没有回头,冷冰冰的话语,却是他的真心之言。
唯有活着,才能反击。
李欢含着泪,张了张嘴,却未开口。
父亲被南岐人残忍杀害,忠臣之血却祭于敌军之旗,是对她父亲的蔑视□□,是对郾城忠毅百姓的亵渎!剖心之痛,莫过于此。何况李欢清白之姿却被滓秽缠身,让她怎能不恨啊?!
“郾城城主大殓,定于明日。姑娘是城主的独女,必要送父一程。”宋城说完,便出了屋。有亲情羁绊,想来李欢不会轻易求死,至少今日不会。
独女托孤,何其悲矣。
李欢的泪水沾湿枕巾,又滴落至嘴边,咸意泛涌。她还活着,她要活着。
宋城安静地蹲坐在屋外阶梯上,身上的披风分给了朝锦歌,宋城只剩下一袭薄衣,寒风侵肌,也不觉泠冽。宋城想起他在宫寺粝食粗衣,踽踽凉凉,也苟活至今。
他妄图用父爱拴住李欢的一丝活念,可自己却不相信骨肉之恩,可笑至极。
晨曦鸡鸣,乱日已逝。
李欢安稳地躺在床榻上,原先服下的药食含有镇定的作用,头脑昏昏沉沉,竟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朝锦歌头仰在床榻边,一夜好梦。口角流涎,冰凉质感,落在李欢的手上。
“姑娘……姑娘……”李欢轻声慢语,本不想吵醒朝锦歌,奈何她的手臂一直被朝锦歌枕着,想要抽回,却拗不过她的力气,动弹不得。
朝锦歌惺忪着眼,睡意朦胧。映入眼帘的便是李欢关怀备至的凤眼,脉脉含情。惊得朝锦歌立马起了身,一夜蜷缩在此,她的身体骨软筋酥,双腿像是刚安上似的,往后一倒,摔碎了一旁的药碗。
碗声清脆,在外徘徊的宋城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立刻冲进了屋。
宋城扶起摔倒的朝锦歌,不明所以。朝锦歌扭扭捏捏,不想承认自己的窘态。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