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往事居,吊唁者无数。
朝骏手持香柱,伫立于堂下,为莫涛念经诵文。
朝骏习得算卦占卜二十余载,卦象丛生,从未有过谬言。算天算地,算生算死;究竟是他侥幸窥视天机,还是上天寥寥几笔有意让其得知?
荧惑环太白,偏将军死。
卦象既定的预言按部就班的进行,罔顾礼法,不留情。即使朝骏能够求得一知半解又如何?终是不能改变事情的走向。
凡生各命,星宿轮回。
与其囚于天象,为无名谶语而瞻前顾后,不如斩名截杀而放手一搏来得痛快。
既如此,他苦心多年的造诣,究竟是福祉还是祸首?
朝骏不明。
这是他首次对自己的经年所学生惑。
吊唁者无数,长吁短叹,唯余节哀。
“夫人还在月子中,不如先行回屋,外头纵有莫公子操持着。”
金幼仪搁下手中的热茶,看着堂内忙前顾后的莫婧娘,不忍说道。
莫殇刚安顿好远房表亲,也帮腔着:“母亲守灵,一夜未休,总是要顾及自己的身体,何况妹妹还尚在襁褓,离不得人......”
莫殇声音沉了沉。生死有命,胞妹降生,父亲母亲老来得女,本是莫家天大的喜事。突遭父亲命陨于途,支撑莫家于朝都立足的底气,一夜之间,荡然无存;莫家上下,只剩母亲苦苦相撑。
莫殇怨自己未能早日像父亲一般,立鸿图之志夺汗马之功;莫殇恨自己不及弱冠尚不得势,慎言掌一家之主职权。
莫婧娘接过底下嬷嬷递来的补药,润了润嗓,没再推辞。
莫婧娘一把揽过金幼仪的纤手,二人本就投缘,加之莫婧娘在金家小住的时日,一直都是金幼仪相伴左右,她心里早就存了底儿。
“母亲托我带来的几件物什,还得请莫夫人打点一二。”金幼仪许是瞧出莫婧娘的难言之隐,随意借了个由头,随莫婧娘去了偏房。
“幼仪今年也有十五了吧......”
莫婧娘开门见山,只是直勾勾地望向金幼仪。
金幼仪掏出绣帕,掩在鼻下,细声道:“幼仪是六月生人,今年也有十五了......”及笄礼成,金幼仪也不再只是深家大院的高门贵女,大抵也知晓莫夫人言外之意。
金幼仪的肯定让莫婧娘吃了一剂定心丸,游离于嘴边的续言却再难启齿。
“幼仪已至及笄之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金幼仪先其一步,抛出讯言,静候莫夫人的说辞。
莫婧娘挪了身子向金幼仪同侧凑近,以显亲切。““承蒙金府的照料,我才能平安诞下孩儿。可惜你莫伯伯还未与我相聚,就...... 莫家家主身死,莫家先前万数荣光,自会随家主一同入葬,不复存在。我纵使再心系家主,可人死不能复生,终究是天人相隔,遥遥无期。莫家少主莫殇不及弱冠,我儿虽存鸿鹄之志,蓦然失了父亲的帮衬,在朝都的路,定是难挨些。”
莫婧娘顿了顿,补充道:“依照宗规,莫殇继位莫家家主,掌一家之主职权。可他毕竟未经人事,在莫家长辈眼中,不过是个黄口小儿,掀不起风潮;恐难以服众啊。”
金幼仪原先松弛的背脊,再次绷直,她自然听懂了莫夫人弦外之音。
莫婧娘也没把金幼仪视作外人,莫家如今的处境金幼仪近日前来吊唁,亦是尽收眼底。
儿女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金幼仪是心系莫殇,金家与莫家并列朝都六司之中,也算得上名当户对,料想她的父母亲也揪不出这桩婚事的错处。
金幼仪抿了抿嘴,这并不是她所向往的婚约,换言之,她希冀明媒正娶的姻缘,而非如今看似攀附裙带的交易。
她爱慕莫殇不假,可若莫殇对她一无所好,这样强求的姻缘,还未开启,已然一眼望到了尽头。
“男女婚嫁这样的大事,幼仪岂敢私自做主?此事还得我回府向父母亲禀明,再从长计议。”
决然的理智略胜过蔓延的情感,金幼仪尚未严词拒绝,但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莫婧娘并于诧异,金幼仪端庄识体,这样的答话合乎情理,更是没伤了金、莫两家的和气;她不得多金幼仪又多了几分赏识。
金幼仪刚要起身告别,就被屋外嘈杂的交流声抑了脚。
“许是又来些前来祭奠家主的客人,我先去正堂招呼,你不妨再坐坐,稍后从偏门离府。”
莫婧娘整衣敛容,俨然从和蔼可亲的妇人端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势。
“婧娘,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节哀。”
莫忠拄着拐杖,亦步亦趋,往那香炉挨上香柱,这才停下脚步。
“忠伯日夜兼程赶来朝都祭拜,婧娘感激不尽。”
按照辈分,莫婧娘自当行礼。
莫忠合着拐杖敲了敲地面,莫殇也在莫婧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