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三十大几的人了,姨太太娶了十几房,还整日在酒楼妓|馆混迹。刘贵同我知会,他在咱们赌坊也还有半本厚的账没平,偷偷欠着不敢跟他爹说。”
褚让又想起了褚怀兴临终前跟他说的话。
薛家老大原先是跟他娘褚盈定了娃娃亲的,若是一切按部就班,眼下估计已经是薛家大少奶奶了。
跟着如此玩物丧志之人过日子,按她娘的脾性,想必也不会太安宁。
“我爹知道这事儿吗?”褚让忽然问。
“大当家的知道,他叫你自己看着办。”
褚让不禁抿嘴笑了,想来他爹当年也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占到了,下手够快,要不然她娘被薛青云娶走,他爹就只能在这山上孤独终老,也没他什么事了。
“他什么表情跟你说的。”
胡三挠挠脑袋回忆稍许:“......没什么表情,扔下话就走了。”
褚让笑而不语,点了点头。
估摸他可能是装的。
“早些年,在你小的时候,他们家也想开赌场来着,不过被大当家领着我们给搅合黄了,就没开起来,反倒咱们褚家这个越做越大,已经成了气候没法儿撼动了。”
听了胡三这一句,褚让似乎一下就寻思过味儿了,思忖说:“他们家如今做皮肉生意,还卖烟土,城外的矿山也经营得风生水起。怕不是贼心不死,又盯上我手里的赌坊了。”
胡三脑筋跟着转了一个弯,啧啧有声:“那句话咋说,贪心不足蛇吞象啊,捞这么多也不怕无福消受原样吐出来。本来咱还是想等刘贵闲下来之后再商量他家的事,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就在这时,有只野兔子猝然在草丛里簌簌窜过,毛茸茸的一小团,蹲在一颗树根后不动了。
褚让眼尖,立刻发现了它,眼睛死死盯着,这边朝胡三伸出手掌,快声道:“胡三,弓。”
胡三赶忙递给他一支弓箭。
又说:“可他家人只见过大当家的,从来都没见过你的模样,万一真是想跟您交个朋友,想着以后在潭城有个照应呢?”
褚让低头在马侧搭箭拉弦,不屑道:“薛家那几口人,各个贪生怕死,阴险毒辣。”
他两指夹住箭羽前端,手臂端平挺胸后拉,肩背肌肉绷紧,瞳孔中散发出捕食猎物的凶光擦着冰冷的箭头,直直向前,瞄准那只野兔子露出的赤褐色的细短绒毛。
它毛色和树干接近,在丛林中伪装得很好。
“一群狐鼠之徒。二十年前,潭城叫得上姓名的富户还是有几个的,现在被薛褚两家鲸吞蚕食,勉强还能称得上‘富’,不过就是混口饭吃,他想跟我——”
话音未落,远处那只不断鼓动肚皮的兔子突然从树根后面窜了出去,紧接着,嗖地一声!一只冷箭离弦而去,裹着瑟瑟风声,稳准狠地将兔子射倒在地!
交的哪门子朋友?
胡三招呼手下:“中了!快去捡回来!”
身后的手下又勤快地策马奔去,褚让将弓还给胡三,“薛家现在又不归薛家老大管,我现在是褚家的东家,要吃饭也是同他家老爷子吃,叫他儿子来是什么意思。”
“那……不去吗?我去叫刘贵回了他。”胡三收下弓。
“不去。”褚让斩钉截铁地说。
薛家想通过一顿饭试探褚让,一来是想直接抬起辈分,日后商场谈判好端架子;二来也是想叫一帮欢场里头混惯了的富家子摸摸他的底,这样一来以后免不了要在私下里找他消遣。
跟这群人吃顿饭意义不大,反倒还会吃出许多麻烦。
褚让不去。
“行,我回头就叫刘贵想法子拒了。”
褚让将手里的缰绳握紧两道,掉头往回走。
“得了只小兔子,怎么样,手痒了没,走,放两枪去。”胡三跟在后头勾引他。
褚让一笑,夹紧马肚向前奔。
韩老六为了招待媒人,准备宰只老母鸡。
抓鸡的时候,蔡氏有点舍不得,在鸡圈外拎着菜刀,说:“孩儿他爹,咱家就剩三只鸡了,要不留着吧。”
韩老六展开双臂,屈膝半蹲,堵着角落里的一只鸡,目光直勾勾地与它对视,说:“要我说,昨天就不该杀那只公鸡,留到今天正好给媒人吃。”
“那不是给孩子们打牙祭吗?咱家都多少天没开荤了,就半月前瑛子打回来只兔子,还叫你充大方给人家送礼了。”
“行了,别废话,就杀这一只,等来年开春暖和的时候,你再孵一波出来不就行了。”
蔡氏没再多说话,老实在一旁等着。
韩老六瞅准机会,一把扑上前去,按住了一只落单的母鸡。
那老母鸡到底是个没有脑筋的家畜,在韩老六手里扑扇翅膀,鸡毛搅和着飞灰在半空纷纷坠落,蹬了两下爪子就束手就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