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让一行人将鹿放在马背上,一路颠簸奔回寨子。
瞭望台上的人打远瞧见一队人马沿着入口处的主路靠近,那马背上挂坠着各式猎物,双指放在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哨。
太阳尚未落尽前,寨子里正中央空地四周的火台便被逐次点燃。
眼前视野开阔,郑小东嘴里啃着山里的野果子,趴在张鸿山二楼卧室的窗边,他回头道:“大当家的,他们回来了。”
张鸿山正伏案翻账本,闻言抬起头,“外头怎么这么吵?”
“他们打了一头鹿。”
张鸿山走到郑小东身旁,往下看。
众人合围上来聚在一块,手下将野鹿扯下马,见那野鹿的右眼已然被打爆,血水从窟窿里流出来淌了一路,残血干涸在眼角。
胡三扬声道:“把它皮扒了,跺碎,烧炭上烤架!”
褚让跑了一整天,翻身下马,把马鞭扔给手下,仰起头看他爹卧室的方向招了招手,随后小跑上楼,去了张鸿山的屋子。
他一进屋后,张鸿山问:“那鹿在哪打的?”
褚让走过来,“西山,待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张鸿山说:“运气不错,咱们山上总共也没几只鹿了。”
“树太密,本来鹿就难活,野猪倒是多起来了,不过野猪肉太难吃了,”褚让坐在书桌旁,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杯清茶,“胡三挺喜欢的,刚刚启程回来的时候他还打死了一只。”
“我也不喜欢。”郑小东啃了一口果子在旁边接茬儿。
“爹,你在算什么呢?”
褚让放下水杯走到桌前拿起账本来翻了翻,发现是他家在临城庄铺的账本。
“我这半月一直在忙活褚家的事儿了,铺子生意怎么样,现在谁在虞城看着家里生意?”
“小罩子去了。”
张鸿山坐回桌前,“不过他只能管家,管生意还差了点,以后我也得常去虞城住着。”
“小罩子待人接物挺圆滑的,跟谁都没嫌隙相处得来,这一点有点儿像刘贵,但是一到正事上……”褚让撇嘴摇了摇头,坐在了书桌对面靠在椅背上,“不如刘贵。不然你把郑小东带着吧,现在就教他算账,把小罩子的活儿接过来。小罩子本来就是仇老鬼的手下,他死了人扔咱们这,咱养了他二十年,我就瞧他哪哪都不舒服,你还敢用他?”
“再等等吧,小东现在这个年纪可坐不住板凳。”张鸿山说,“先让他陪着你玩几年,你好好带他,这孩子机灵也算是个帮手,以后也叫他跟着你。”
张鸿山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褚让满了一杯:“小罩子对咱们有恩,如果不是他暗中相助,你爹我也杀不了仇老鬼,不然哪能侥幸活到今天,在溪峰山安身立命。”
仇老鬼是溪峰山原来的大当家的,十里八村有名的恶匪。
他与手下打家劫舍,欺男霸女,在潭县横行无忌四十余年,官府因为常年财资紧缺,只软塌塌地剿了几次匪,就被仇老鬼打得再也不敢上山了。
张鸿山当年杀他时,差点死在溪峰山上。
“爹做生意不如你在行,之前虞城的生意你比爹管得好,现在潭城的事务比虞城摇繁琐得多,我的通缉令还在潭城城门口挂着,所以只能让你来。”张鸿山偏头瞧了眼窗外的天,落日余晖下的山寨门古朴沉静。
“褚怀兴的生意比虞城的宽泛些,有许多我也没接触过,”褚让手臂架在扶手上,看上去形容懒散,“爹,薛青云邀我去吃酒,这事儿你怎么看?”
一说到薛家,他刻意留意了一下张鸿山的表情,唇角掩者一丝玩味的坏笑。
张鸿山看着他,不为所动,只是说,“薛家那边你不需要有顾虑,他们现在比起你着急见他们,要更着急见你。泰然处之便可,我的意见是先等等看。”
“爹,”褚让又说,“咱们可以用褚怀兴的钱对付薛家,这是个好机会。”
张鸿山疑道:“褚家的钱?你没有继续经营下去的打算了吗?”
“父亲有吗?”
褚让坐直身子,将手臂端放在桌面:“咱们这两年从虞城做起来的生意已经够多了,养活整座山没问题,留住这里,要不然大伙没地方去。”
张鸿山听了他的想法,兀自思索着点了点头。
就在沉默间,一阵急促闷重的脚步声,传进了屋里。
褚让一听就知道是胡三。
脚步声越来越近,转瞬门就被推开了,来人正是胡三。
“褚让!”
胡三语调激动,系着围裙,满手是血,右手三根手指尖聚拢,似乎捏着什么东西。
“什么事?”褚让偏头看他。
胡三快步行至跟前,面带的笑容中还暗藏三分讥讽,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掌心一亮,“你快看这个!”
褚让嫌他故弄玄虚,垂目一看,是颗圆滚滚的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