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酒楼的正门大敞四开,一扇巨大的折屏立在门槛儿内,挡住了向内探索的视线,薛岭亲笔提的金字招牌,明晃晃遮住二楼一排窗。
两人停稳下马,虽然不是第一次路过这条街,但褚让确实从未踏足过这栋酒楼。
“门脸真大哈,比咱们家那酒楼瞧着高档不少。”胡三立在身旁说。
“确实。”褚让左右看看街道,“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却不见什么人往里进,真是奇怪。”
“要不然咱把褚家那个也重新修葺一下吧,我瞧着气势上输了点,不对,是输了一大截!”
褚让白他一眼,“赚钱就行了,要那么多气势干什么。”
他低头拍拍衣服上的褶皱,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褚兄!”
抬眼寻声看去,就见门口快步出来一位有些跛脚的年轻人。
那人今日身着藏蓝色锦缎短褂,腰间坠玉,胸前还揣着块镀金怀表,一只手提起袍摆,三两步走下台阶,瞧着身量瘦小,毫无攻击性可言。
“褚兄久侯,”走到近处,薛青峰郑重拱手道:“父亲差我下来接你一趟,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见他怪客套的,褚让颔首回之以礼,“并没有,才从马上下来。”
薛青峰看向他们身后的两匹骏马,先夸了两句丰神俊秀,然后回头叫来了两位伙计,“快把褚兄的马牵到后院马厩,好生照顾着,喂最好的马料!”
“是。”
伙计接过胡三手里的缰绳,牵着马往后院走。
“上次一别,这都有些日子没见了,我兄长前几日邀褚兄小聚,谁料褚兄实在太忙没能成行,这次终于有机会好好聊聊了。”
“是啊,机会难得。”褚让迎着那笑容。
薛青峰立刻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请随我来。”
褚让跨进门,刚一绕过屏风,鼻尖便嗅到了一股十分好闻的檀木香味。
他跟在薛青峰身后上楼梯时回头俯瞰,这栋酒楼内部的装潢也十分有格调,每张餐桌旁都有隔断,桌上的摆件用的竟然是官窑彩釉瓷器。
不过店里冷清是真的,他走到二楼才看清,墙角处竟还有一桌客人。
这两个人衣饰富贵,相谈甚欢,不过面容举止十分守持得体,是那种堆金积玉养出来的散漫感。
褚让在木板踩踏声中收回视线,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这栋酒楼如此装潢的用意,原本就是为了方便筛选笼络上流阶层而提供的会面场所罢了。
薛青峰推开门,房间内寂静无声。
褚让一站到门口,立刻就撞上了十几双像冷箭一般,裹着打量和不善齐刷刷射过来的视线。
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估计就被这气势唬住了。
褚让迎着视线淡淡扫视一圈,正中央的圆桌上约莫得有十六七个人,全部是中老年男性,乍一看好像都长着一样的面孔似的。
“爹,人到了。”
薛青峰上前一步介绍,“这位便是褚家小少爷,想必大家之前都见过面了。”
“……”
他在少爷面前,还特意加了个小字……
褚让余光瞥他一眼。
周围的人随声道,“见过”“见过”......
褚让颔首回礼,坐在了门口的位置,正对面便是薛岭。
褚怀兴葬礼时,薛岭并没有现身,只派了薛青峰到场奔丧,他反复说明是因为家父身体抱恙的原因,希望褚让不要介怀。
薛岭的名字他从小听到大。
这回却是褚让第一次见到本人。
这位老人满头茂密的银发,整齐地向后归拢着,器宇不凡,目光如炬,丝毫没有老年人的浑浊感,反而处处透着精明。
他们互相对视着,从落座开始,彼此都没有错开视线。
褚让始终面带微笑,眉眼间的从容意气毫不避讳,似乎是因为他的年轻,永远不惧怕垂垂老矣。
“路上辛苦了,”薛岭露出几分东道主的温和,主动说,“方才听外头骑马过街声,便猜想可能是你来了,今日初见你,果然不凡。”
褚让说:“薛掌柜过奖,骑马习惯了,不辛苦。”
薛岭叹道:“我年纪大了,上次身体不适,没有亲自去送褚老弟,是件憾事啊。”
褚让回道:“老人走得突然,顾虑不到是难免的。”
薛岭缓慢地点了点头,又道:“你小小年纪就做了东家,我们这群人都是在潭城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褚家的生意不大好管,这两月府上可有什么难事?”
“许多。”
“有事犯难,就尽管跟我们这些叔叔伯伯们开口,你初来乍到不容易,能帮忙的,我们都会搭把手的。”
褚让嘴角微抬:“好,如果有需要,我定不会跟薛掌柜客气。”
薛岭顿了顿,半晌后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