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韩瑛吃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你去咋了?”
韩瑛支支吾吾半天,她不敢叫人嫌弃自己多事,半晌后憋出个理由,“我,我没去过百香楼啊。”
“去一次不就熟了吗,”孙虎忽然强硬,瞥了她一眼,说,“你到那别瞎走瞎看,里头有头有脸的人不少,咱眼拙也不认识,在门口叫了人送一趟就出来,冲撞了谁就赶快道歉。早去早回,一会儿天黑了,那杂七杂八的人才多呢,你更不敢去了。”
韩瑛在原地定定地站了半天……
“别跟这傻站着了,快去啊!”
韩瑛一个机灵,一刻钟后,她便站在了百香楼的正门外。
她几乎贴着对面的墙根,离得挺老远,眼巴巴地朝门口望。
正门口两边各立一名彪形大汉,刺青纹身从衣领口伸出来蔓延到耳后,面目凶狠,虎视眈眈盯着每一位进进出出的男女。
百香楼同潭城书院一样,背后靠得是潭城衙门,这里的女妓和相公从前都是家道中落,被株连至此的富家子,后来才因为恩客愈来愈多,才挑拣着收买了些模样俊俏的,充进院子里。
韩瑛鬼鬼祟祟的模样终究还是引起了看门人的注意。
“诶!”其中一位大汉直接冲她吼道,“那边那个,你干什么的?”
韩瑛一凛,躲着来往行人,蹑手蹑脚横穿过来,“我,我是来送药的,我是前街妙手回春堂的伙计。”
大汉细细打量着她,“谁的药?什么药?”
“你们楼里的,一个叫云…云杉的姑娘,这是治心悸气短的药,跟前几次送来的一样。”
大汉从韩瑛接过食盒,打开盖子,又打开了碗盖,瞧了瞧,随手从大堂招呼过来一位跑堂的小厮,“送楼上去,云杉姑娘的,叫人瞧瞧。”
转头道:“在此稍候片刻。”
百香楼高四层,大堂挂满了从天花板垂幔的红色纱帐,像布满雾瘴的深林一样,神秘撩人又诡异危险,时不时就有人温香软玉揽在怀里,嬉笑卖俏地穿堂而过。
这里来来往往的全是潭城的富人,日夜里一掷千金也是常有的事,普通百姓连门都不敢来摸,只能去城里薛家开的妓院消磨。
韩瑛眼珠子来回游移。
一顶四抬轿子吱吱悠悠地停在门口,轿夫半跪下身,一位中年男子掀帘而出,踏着轿夫的后背走了下来。
她正愣神,门口的大汉一把将她粗鲁地拽到身旁,将门口的路让开,躬身唤道:“大人。”
那男子目不斜视,停也没停,直接跨门而入。
韩瑛攥了攥手指,那轿子送完了人又原路回去了。
眼前陌生的街面上过往的人并不多,很奇怪,比她想象的要清净,这个小城原来还有许多她不熟悉的地方,她心里不踏实,盼着食盒能早点送出来。
*
送走了孔文森,褚让把胡三叫了进来。
“你方才路上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胡三说:“是,刚刚刘贵也在,得避讳着点。”
褚让抬手让他坐在郑小东旁边,说:“什么事?”
胡三握着桌沿,身体微微向前倾,“我想告诉你,今日这个孔文森来,其实只不过是顺路的,就在今早,他今年手头上的粮食全卖了,你知道卖给谁了吗?”
褚让随意猜测了下:“周广连?”
“对!就是周广连。”
孔文森手里头的粮食每年秋后都会有一波波的人来家里看粮给价,这些人若是价钱合适,卖给谁都是孔文森一人拿主意,褚让并不觉得此事有什么稀奇。
“然后呢?”
胡三接着道:“但是一般来说,孔文森跟底下的佃户分成都是三七分,今年黄药村还赶上丰收了,他手里的七成粮食三个粮仓都装不下,所以赶着收赶着就卖了些,不过任谁都知道今年比去年缺粮,所以前几日他手里的大头还压着呢,一时半刻不肯出仓,准备再憋一憋价。但今天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全被周广连买去了,而且我打听到了,根本没抬价,孔文森还给了周广连好处,知道他没这么大的仓库,还能放在他家粮仓里帮忙先存着。”
褚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周广连若是想再倒一手,赚点利润也无可厚非,孔文森兴许是想找他干点别的什么买卖,此次给他让了些利。”
“这就不清楚了,”胡三眼神瞟向一旁,“还得再看看,不过……”就再此时,他忽然伸手,把郑小东手里的糖人咔嚓掰下来一块,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塞到嘴里。
郑小东一愣,一眼没看住,糖就不完整了。他伸手要从他嘴里抠出来,结果被笑嘻嘻的胡三抬手挡过去了。
没教训到人,郑小东看竹棍上那残破不堪的糖人,简直气得想哭:“你!——你不是人!我不要这个了,你赔我钱!”
胡三得逞,扭着脸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