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村彻底炸开了锅。
昨夜村民麇集一处,并没有成功捉到什么贼人,反而还被常韦戏耍似的,刺伤了好几个腿脚快的!
常韦在逃走的过程中时不时就会放慢速度回身等等他们,那双遽亮的眼里,有阴戾、有紧迫、有挑衅、还有十分明显的兴奋感。
他最后将一部分人引进了溪峰山的路口处,在飒飒的树梢摇动声中转过身,抬起血淋淋的手掌向一众手持武器的村民挥了挥,下一瞬以迅雷不及之势三两下攀上陡坡骤然消失在了树林的夜色中。
——不见踪迹,也无人敢上前追寻。
“嚣张!太嚣张!”
村口大树墩四周又热闹了起来,冬日闲来无事,男女老少几乎倾巢出动,聊得热火朝天。
“人家衙门口的人都说了,可能就是前段时间在红西村和白柳村杀人那个,身形和用的刀都能对上。”
“听他们说还是个孩子呢,可那刀使得怪稳的,唰唰两下就把我小外甥肚子给扎了!”
众人惊呼,“扎咋样啊,孩子送医馆没有啊?”
“送了,郎中说,那几个受伤的孩子都没啥大事,一个都没伤到要害之处,全活得好好的回家养病去了。”
“诶呦呦,福大命大,福大命大……”
这次的事情动静不小,钱娟子作为唯一一位切切实实看清常韦长相的人,被衙门的人带走之后,照着她的描述立即画了张画像贴城门口。
墙壁上其他告示历经风吹雨淋,日头久了都有些泛黄起皱,只有常韦这张,与他仅有五分相似的脸是崭新的。
显得十分突兀。
钱娟子离开潭城回家,路过时回头瞧了一眼,停在那张画像面前,渐渐锁了眉头。
陪她来的男孩跟在她身侧,等了她半天,都不见她言语,也不见她动作,不禁问,“娟子,你看他做什么?画得不像吗?还是,还在后怕?”
城门口的人流如常,百姓行色自如,跟黄药村村民的惊魂未定相比较,多少显得有些麻木不仁了。
“不是。”钱娟子在一片杂音中微微眯起眼。
“我刚刚就在想……昨天夜里只有我看见他的脸了,”她停顿片刻僵硬地转过头,颤抖着说,“他要是看见这张通缉令,不会,回来报复我吧……”
*
胡三找到白柳村的田庄时,褚让刚好送走那位买主,胡三又孤身一人赶了回来。
韩瑛站在屋内算账算得头脑发热,听见谈话声,不由得站起来边活动筋骨,边躲在墙壁后面透过窗户的一角向外看。
远处的声音高低不平。
胡三拎了两大包沉甸甸的东西,提到褚让面前,“一人一百发,把他们全家打成筛子都够了。”
褚让扒开看一眼,让他挂到马鞍上,“你是直接来的?小罩子干什么呢?”
胡三瞥他一眼,走到马鞍处过去挂好东西,又走回来,“我这趟没见着他,不过兄弟们说,”他忽然放低了声音,“他前些日子在城里待着的时候应该是沾上倡寮了,两天前偷偷招上来过一个,不过领着那姑娘在西边树林子里草草结束又叫人给送回去了。”
褚让眉心霎时拧起,“谁给他办的事?”
“指定不是咱们的人呐,”胡三拍着胸脯说,“咱们张家出来的可都是正经爷们儿,跟他混的是原先仇老鬼留下的一个兵,一直听他摆布的,仇老鬼那伙人虽然没几个,到底跟咱们隔着一层。”
“他现在还知道背着人呢,万一哪天带坏了风气,这群岁数小的血气方刚,溪峰山就又变成溪峰山了。”
褚让吸了口浊气,定了定,“我杀了他算了。”
对于小罩子,褚让每次见他都有种说不上来的胸闷,后来胡三将这归结于他们两个八字不合。
胡三抬起一掌示意他冷静,“这年头虽说随便消失个把人不稀奇,但咱当家的读书人出身,又重恩情,而且你不知道,他这两年偷偷信佛了没敢告诉你,你要动手就偷偷摸摸的,免得他知道了落下心结。”
褚让双臂环抱向后一仰,吃惊道:“他信佛了?什么时候?”
“这个不清楚,”胡三朝他眨眨眼,“你没发现上次吃饭他连酒都不喝了吗?”
褚让哑口,一时语塞。
他扭身离开,边走边说,“他们俩的事儿我不管,坏了规矩的人就要清理出去,只要他还认自己是山上的人。”
韩瑛见他气势汹汹地朝自己来了,不知道是要清理谁,赶紧回到座位上坐好,拿起笔假装算账,一滴墨不小心甩到纸面上,她慌里慌张地用手脏蹭掉,一不小心把纸擦破了。
褚让就在此刻推门而入,“算得怎么样了?”
“啊?”韩瑛猛然抬头,“还行,有点复杂。”
褚让嗯了一声,关好门坐在了桌子对面的椅子上,瞧了她半晌后道,“发现什么异常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