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富户,这座宅子更是堆金砌玉而建。琉璃瓦顶、青石底座,朱门高耸,雕梁画栋之功跃于眼前。松柏枫竹错落有致,假山流水潺潺作响。
虽不及乔府古色庄严,胜在富丽堂皇,就连小路都是用上好的白玉铺就,白日里阳光下温润暖洋,夜里月辉下静谧幽然。池塘里种了满满的莲花,南方温暖,即使是在冬季也盛开着,满院飘满了花香。
曲折的回廊深处,一间院落内正传出女子疼痛难忍的喊声。
柳家的大夫人听着信儿连忙往那处赶,临到门口正碰见提着药箱连连摇头的郎中。
柳夫人截住郎中,问道:“屋内那妇人如何了?”
郎中长叹一口气:“娘子摔了一跤,受了些惊吓,孩子没保住。我已经开了药方给令郎,按着方子抓药再静养一个月身子就能大好,只是脸上的伤……怕是往后愈合了也会留下终生的疤痕。”
说完,未等柳夫人再问话,郎中便脚下生风般跑了,就怕走得慢一分都要被赖上。
柳夫人身边的婆子道:“这位李郎中可是城里的妇科圣手,若是连他也没有办法,怕是……”
“不中用的东西,连个孩子也保不住。”
柳夫人掀开帘子走进了里屋。
一股血腥气和着温热的潮气扑面而来,她被熏得拿手帕掩了掩鼻。
走到郑璎儿床前一看,人被三层棉被盖着还是哆嗦着直喊冷。头脸被白布包了大半,只余一双眼睛和鼻子喘气。
“这是怎么回事?”纵使她再不喜欢郑璎儿,看见她如今的惨样还是不免动容。
柳成远本跪趴在郑璎儿的床头痛哭,听见亲娘的声音连忙回头去看,鼻涕眼泪抹了一脸:“阿娘,呜呜呜呜阿娘,璎儿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没了就没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还不给我滚起来!”柳成远不敢不听母亲的命令,忙从地上起来站到一旁。
柳夫人没好气地瞪他。
她这个儿子生性软弱,从小就依附她。也怪自己是第四胎才生了他,娇惯了些,又强势,被欺负了替他出头,干了错事给他处理,养的他是金尊玉贵,当真是比姑娘家还要娇气。
本想着他既怯弱不抗事儿,就寻个聪明能干的女孩来给他当妻子,好生伺候照料着过完这辈子。
谁成想,他竟被一个烧火丫头迷得昏了头,闹着要娶她为妻。
还是个有了身孕打发不了的。
怎么说肚子里那个也是柳家的后,不好就这样赶出去,但是想做远儿的正妻那是绝不可能。
二人这边正一个骂一个哭,另一边郑璎儿像是刚从梦魇中苏醒一般,嘴里喃喃着什么模糊不清。
柳成远攀到她床前,握住她的手:“璎儿,你想说什么?”
“孩子……她……是她……”郑璎儿浑身无力,气若如游丝。
郎中给她诊治的时候她一直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所以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没了。悲恸万分之余却还要拿出些力气来和害她至如今田地的人算账。
只是没想到她会力竭到如此地步,连几个囫囵字都难以吐出。
“谁?你说谁?”柳四还没反应过来郑璎儿想说什么,被柳夫人推到一旁,柳夫人站在床前,俯视着她说:“我瞧着你是有些冤屈。怎么说你也是为我们柳家怀过孩子的,为着这份情,我们柳家也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郑璎儿嗫嚅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见此,帷帐后走出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丫鬟跪了下去。
“奴婢瑞香,是郑娘子身边伺候的丫鬟。”
“是瑞香啊。”柳夫人认出她,问:“平日里都是你伺候郑娘子,说说你们今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瑞香早就把想好的词在心里过了好几遍,对柳夫人一字一句回道:“午后娘子说要去外头走走,奴婢跟着她看见她去厨房的灶上拿了一只铁钩。奴婢不明所以,因着娘子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只得小心伺候着跟随,却见娘子走进了少夫人的院子,说是……”
“她说什么?你只管一五一十道来。”
“是。娘子拿了铁钩,说要去会会那京城里来的……小娼妇,还说听说她貌美如花,等她在她脸上烙个疤出来,看她还如何勾搭四少爷。”
这话说完,柳夫人方才对郑璎儿的那点儿同情也烟消云散了,嫌恶地看向郑璎儿。
而床上的郑璎儿听见这番话险些气死。她就知道这贱婢不安好心,总算让她逮着机会编排,这下自己一直以来小心维护在四郎心中的可怜形象便全都毁了。
瑞香继续说:“没成想郑娘子上石阶的时候没站稳,从阶上摔了下来,刚好摔在铁钩上。”
“都是奴婢护主不力,请大夫人惩罚!”
“不……不是!”
郑璎儿对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术简直睚眦欲裂,她本以为瑞香编排她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