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荣听了这几句扎心的话,目光涣散,四肢瘫软,喃喃地自语:“难道我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谁叫错处叫他们抓住了呢,婆家骂我淫邪,不守妇道,也只有听着的份。”说完,忽而又大喊大叫,头往石头上撞,“我没脸苟活,这就随母亲一块去了!”
因石头太小,撞了两三下,只在额头撞出些青色来,并未见血,甄荣又发疯似的跑到下人们中间,“去给我找剪子,找刀,找根绳也行,我一点也不想活了。”
下人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动,也不敢言语。
“好哇,简直拿我的话不当话了,王妈妈,杨管家,我还是不是甄家的大小姐?还是不是你们的主子?”
诸人还是垂着头,默不作声。
她看到一旁的甄宓,细细打量过后,疯劲一下子没了,问:“你是谁?”
王妈妈碎步挪向前,附耳向甄荣说:“跟大少爷一块从邺城回来的,仿佛是......新夫人。”
“原来是这样,你们有了新主子,便一点也不肯听我的了。”甄荣盯着甄宓冷笑:“我差点真以为大哥夫妻伉俪情深呢,原来只要是男人就爱喜新厌旧的把戏,告诉你,别以为有几分姿色,哄得男人高兴,就真成主子了,这个家永远是姓甄的说了算!”
“她也姓甄。”甄勇终于听不下去,指着甄荣问:“你面前的是谁,还看不出来吗?”
甄荣狐疑地看了又看,甄宓眉眼带着笑意,柔柔地施了个礼说:“大姐不记得了?我是甄宓啊。”
“甄宓?”甄荣的思绪拉到十年前,十年前的甄宓还是一米左右的小女孩,是她秘密爱情的同谋者,想到爱情,一股锥心之痛叫她摇摇晃晃不能站立,“袁凤行,袁凤行,袁凤行!”甄荣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终于昏倒了。
“来人,把大小姐抬屋里去,灌些参茶。”甄宓指挥着下人,“都散开,该干嘛干嘛去,烧纸吊唁的人就要到了,灵堂还没收拾出来。”
没花多久,甄府里里外外挂上白布,奏响哀乐,形形色色的人来回踏着门堑,把黄纸投进火里,表达哀痛之意,两口黑漆红底棺材运到家中,长孙夫人婆媳分别躺进棺材里,她们的死法经过口口相传,已经距真相有十万八千里遥远。
有人说少夫人与人私通被长孙夫人逮住,婆媳俩扭打过程中双双死亡。
有人说长孙夫人嫌弃少夫人不生,要给甄勇娶几个小妾进门,少夫人因而生恨,在当天的早饭中下了半斤□□。
还有人说这对婆媳朝夕相对,有了不寻常的感情,为了家族不因她们而蒙耻,为了下辈子转世一雌一雄,所以相约着赴死。
不管信哪种传言,两位死者的亲眷都不可避免地打了一架,葬礼如同战场,成百人参加械斗,死了三个,伤了六十多,毁坏家具瓷器无数。
其余各人,包括甄宓都抱着听之任之的看客心态,未加制止,只在械斗结束后,吩咐下人拿水冲地,清扫狼藉,乌央乌央的人潮终于从甄府褪去,家里恢复宁静,那股不安的感觉却又在甄宓心中抬起头了。
反胃,呕吐,什么都吃不下,月信迟迟不来。
冀州城外曹军营帐内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曹子桓将她压在沙盘上,把她的裙摆推到腰际,沉重燥热的躯体紧贴着,每一次呼吸都冲击着她的耳膜,他没有把她当成女人,没有把正在做的事视作快乐,曹子桓用战场上的那种骁勇在她身上掠夺、进取,誓要完成占领。
她前世有过多次生产经验,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曹子桓在她身上种下种子,可这果实,甄宓轻笑着摇头,她不愿意要,也不能要,需得尽快解决这个麻烦。
正打算出门找大夫,有人敲门,她应了声进来,一个滚圆庞大的身躯迈着矫揉造作的步子跨进门槛。
“四妹妹。”甄朱手捧托盘,上头有碗汤,“这几日全赖你辛苦,母亲和嫂子的丧事才能办的这样圆满,我见你总呕,亲自炖了梨汤,给你润润喉咙。”
“打成那个样子,哪里圆满了?何况嫂子是外姓人,母亲又不是你亲生的,哪里轮得到你来谢我?”甄宓不拿正眼看她。
甄朱作为庶女,貌丑没才华,见惯了白眼,所以不以为意,她脸上仍旧挂着愚蠢的笑,把肥大的屁股放到凳子上,几乎把凳子腿都盖住了。
“四妹妹你能回来太好了,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担心你,想当初母亲撵我出家门,还是你和你娘收留的我。”
“你记性不差,还记不记得我娘是怎么被黄巾军带走的吗?”
甄朱还在傻笑着:“我当时太怕了,怕的都尿了裤子,你不会还为这个事恼我吧?你撒了几十个死人手指头在我被窝里,我早不怪你了嘞。”
甄宓扶着桌沿,又是一阵干呕。
“哎呀,四妹妹这是怎么了嘛?真叫人心疼,快喝口梨汤。”
甄宓呕完了,捂着鼻子说:“是你身上的味熏的,闻着咯吱窝里都馊了,还不快去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