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你去哪里了?有没有冻着?有没有受伤?”
景玉已换上干净柔软的中衣,灶房里传来噼啪声响,容玄正在烧水。
他和景玉有一个共同的好习惯——做事时格外专心,绝不会三心二意。吃饭时就好好吃饭,睡觉时就好好睡觉,绝不会产生别的杂念。所以他们学东西学得很快。
景玉的声音颇大,但他却没听见。
没听见不是说他听不见,而是他不想听见。
他不想听见别人说话的时候,就算你跑到他面前,对着他的耳朵大吼大叫,他也听不见。
“我……”新城垂下眸子,如羽的睫毛遮挡了眼底的情绪:“我出去走了走。”
素日不管她做得再过分,也从没见景玉对她红过脸,发过火。
但这一刻她竟然有些害怕。
不是害怕景玉,是害怕容玄。
若是告诉她自己哪里也没去,只是在墓碑后躲了几个时辰,他们会不会怪她?斥责她?
雪地上的脚印,是她故意踩的,她想让景玉担心,着急,她想让景玉来哄她,和她和好。
却没想到会事态会这般严重。
景玉握住她的手,似乎松了一口气,嗓音几乎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只要你平安就好。如果下次你要出去,不妨叫我一起。看不见你,我会很担心的。”
新城抿唇,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
水桶上方热雾氤氲,容玄试了试水温,掀开帘子对景玉道:“进来泡泡,若是受了寒,就没法子照顾你的小妹妹了。”
新城脸色一红。
她觉得容玄是在埋汰她。
容玄确实是在埋汰她。
他一向秉承着与人为善的原则,如果你觉得仿佛在埋汰你,不必怀疑,他就是在埋汰你。
容玄对新城这个妹妹尚有几分爱护之意,但新城着实太任性了些。
若不是他跟着去,景玉恐怕已经死在自己亲手挖的雪坑了。
他生气新城险些害死景玉,更生气她如此任性,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似的。
在热桶中泡上一个时辰,从头到脚都熨帖了,像是睡在云端上。
景玉穿好衣服出来时,容玄已经走了,只留下窗边一盏孤灯闪烁,和一杯冷了的茶。
茶是他自己倒的。
新城态度虽软下来,却也没有认错,也不说话,一脸心事重重,她也从没想过掩饰。
开心就笑,不开心就不笑,她从不去掩饰自己的情绪。
睡觉时,新城很安静,呼吸清浅,没有一点动静,似乎是睡着了,景玉却不敢睡,生怕新城再跑了出去。
想起今日的事尚且心有余悸,如果新城出了事,她定会愧疚一辈子。
黑暗中,新城无声地哭泣。
三皇兄为什么会找到阿梨?莫非他一直在关注他?他为什么要关注她?莫非是喜欢她?
那阿梨呢,她对三皇兄有没有一丁点感情?
三皇兄背着阿梨回来时,脸色明显冷淡,似乎有些生气。这生气不是对景玉,是对她。
这种微妙的表情她曾经看到过,但并不是在容玄的脸上,而是在哥哥的脸上。
她记得,那一次是因为她淘气,险些害景玉被溺死,哥哥也是这种表情,但没有斥责她。
还有一次是景玉带她去丛林冒险,两人险些落了虎口,她还擦伤了一大块皮,哥哥也是这样看景玉的,景玉虽是她的未来嫂子,但在哥哥面前却像个小孩子。
初始她还笑过景玉,说景玉不像她的嫂子。
哪有未婚妻天天被训斥的,景玉只是贼兮兮地笑了笑。
后来新城偶然间发现,原来哥哥是在她面前装严肃。
每次他斥完景玉,私底下哄她时,总会被景玉揪耳朵。
哥哥对她那么好,若不是她贪玩,哥哥也不会为了保护她而摔下山崖,摔跛了腿,若非摔跛了腿,也就不会引起父皇换太子的念头,哥哥就不会谋反,也就不会落得惨死流放途中的下场……
02
屋外寒风呼啸,新城缩在被窝中,咬紧牙关,热泪顺着脸庞淌进脖子里。
前尘往事就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她的喉咙,令她窒息。
她不敢哭出声来。
有些痛苦只能自己感受,是对任何人都说不出口的。
从那日以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变得很微妙,景玉依旧待她很温柔,耐心,但新城却觉得两个人的心已经远了,她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抱着景玉大哭,也不会肆意对她耍小性子了。
她时常搬个小凳子坐在门外,一坐就是一天,也不知道冷,就看着墓碑发呆。
她的沉默让景玉忧心忡忡。
过了几日,新城忽然向景玉招手,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