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野对这些人言明身份后,几乎所有人立马同意了将这些钱全部汇集起来,在鸣冤鼓响时,赶至衙门。
无数只手高高举起,亮闪闪的官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关鸿倾一拍桌子,斥道:“大胆!官银岂是你们说拿就拿,说还就还?”
赵野毫不畏惧的回答:“督察使,有件事您可能还不知,知县私藏官银一事可大可小,现如今死无对证,官银也都尽数归还,若是大人还要继续追究谁的责任,恐怕牵连甚广,关少爷兴许也得被问罪。”
关鸿倾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一直躲在暗处偷看的关月臣忍不住了,他是越看越觉得心潮澎湃,恍惚觉得,自己也应当像那话本里那仗义执言的人一样,路见不平就该跳出来。
想到这,索性直接跳了出来,一旁的文元没来得及把人拉住,不禁又是连声哀叹,瑟缩在草丛里不敢吱声。
“爹!孟大侠既然没有杀人,官银也都找回来了,赵捕头说的没错,劫狱的事我也参与了,论罪,也有我一份!”
众人面面相觑,外头围观的百姓声音也小了下去。
关鸿倾瞥了一眼旁边的何管家,何管家心领神会:“来人,快把少爷带下去!”
衙门的捕快一听此人是当官的儿子,谁都不敢上前阻拦,只有关家的手下快步上前,一人一边,正要将人从公堂上拖出去,却听外面骤然爆发了一阵哄闹。
“当官的!你儿子劫狱你没听见吗!”
“狗官!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包庇犯人!”
捕快们作势要拦,手上却没使劲,一时间,人潮一步步涌进衙门。
赵野看着目瞪口呆的关鸿倾,冷声道:“督察使大人可是看见了?河清县虽然地方小,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理,他们也再清楚不过了。今日包庇得了关少爷,明日、后日呢?难保此案判了,日后不会被人再翻出来。”
他故作担忧的表情:“若是时隔多年,有人想起了这么一件事,特地跑到京城,再告到圣上面前,难保……难保啊。”
孟汀先是一愣,随即嗤笑出声,那架着关月臣的几人见此,站在不远处没敢继续往外走,雪姻则对上他的视线,垂眸抿笑,嘴角勾勒出一抹柔和的弧度。
关鸿倾看了看儿子,沉吟片刻,咬牙切齿地抬手,拍响了惊堂木,沉声道:“本官现在宣判!知县一案,真凶尚且不明,盗官银一事,既已尽数归还,即日起相关人等全都无罪释放。退堂!”
赵野背在背后的那只手,缓缓竖起了大拇指,引得身后众人一阵高声欢呼。
也算是没有白费他们这么多人,昨晚又是商量,又是找证人的,折腾了一夜,。
不知为何,在看见了所有人都这么默契配合之后,竟然让他久违的觉得有那么一点……感动。
——
“啪”的一声,寂静的房间染上了一层阴翳。
关月臣侧着脸,耳朵一阵嗡声响。
院外,文元一声声痛苦哀嚎的叫喊若隐若现。
关月臣眉头紧皱,不解的转回脑袋,眼中满是愤怒:“爹,你打我就行了,文元什么也没做,他还劝我了,是我自己非要跳出来的!”
关鸿倾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没拦住你,就是他犯下的最大错误。”
关月臣第一次见到爹发了这么大脾气,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顾不得脸上的疼痛,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冲出门外,用力推开了两个手持长棍的官兵。
“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
文元从长凳上缓缓滑落在地,下身的鲜血已经浸透了衣摆,他没力气抬头,气若游丝的说:“少……少爷……”
关月臣挡在他身后,怒视那两名官兵:“谁敢!”
趁着两人一愣,他赶紧去拉文元的胳膊,手一哆嗦没拉动,着急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文元,你别睡啊……别睡……”
他手忙脚乱的抬起文元的胳膊,架在自己肩头,一点点直起上身,费劲的说:“坚持住……不准睡……”
余光中,他看见关鸿倾坐在屋里,脸上尽是嫌恶,他心里一冷,咬紧牙关加快脚步。
太过分了!
按照原本商量好的计划,虽然赵野最后可能会拿他当挡箭牌,但关鸿倾毕竟是他亲爹,所以他和文元尽量不要出现,否则可能会在事后被迁怒。
关月臣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多少还是对自家老爹有些了解的,即便真做了什么,再怎么也是亲儿子,不会对他怎么样。
却没想到,因为自己一时冲动,竟然把文元害成了这般下场。
既然爹这么讨厌他,那他就走好了,反正这次出游都快半年了。
他想家了,想娘了,想到要是娘在这的话,文元肯定不会弄成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