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同崔宿白道别:“那我就先下车了。哪一日二公子您有空来继续教我读书,就派常青来同我说一声,我一定不让您久等。”
崔宿白含笑点了点头。
皎皎起身,来到车厢前头,正撩开车帘打算蹦下去,忽的听身后的崔宿白又喊住了她。
“皎皎。”
她转过头,就见往日温润淡雅的郡守公子面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露出难得一见的端肃神色。
“你听别人说了么?流民的事情。”
沉默片刻,他问:“皎皎,你怕我么?”
他没有说得很清楚,皎皎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的,夏酉说过,几万流民想要砸烂城门冲进城内,守卫们拦也拦不住,到最后是他去了,他拦住了流民们。
——用十余名流民的鲜血,拦住了几万流民。
怎么会怕呢?
皎皎有些不高兴,她觉得二公子实在太小瞧人了些,在他眼里,她就是这么个不辨是非、胆小软弱的人?
“不害怕。”
皎皎说:“我知道您是为了保护祈水郡的所有人。”
顿了顿,她继续道:“身为被您保护的人,我没有理由会害怕。”
说完之后,她也不想看崔宿白的反应,放下车帘就要离开。
车夫还没来得及搭一把手,就见小姑娘自己在车头停顿片刻,估计了下马车的高度后,十分勇敢地一蹦而下,一溜烟跑进了不远处的糕点铺里。
那么,接下来是走是留?
车夫回身:“……二公子?”
车帘晃悠摇摆间,车夫窥见二公子正扶额无奈地笑。
半晌,车夫听到二公子轻笑道:“走吧,回郡守府。”
车夫应声,驱赶马车前行。
他一边挥着马鞭,一边若有似无地想:自从流民问题发生以来,这是不是他第一次见到二公子露出笑?
不过他又想,谁见了皎皎姑娘会不高兴,府里的奴仆们都很喜欢皎皎姑娘。
有郡守的督促,流民的问题有条不紊地处理。
夏酉日日来买糕点的时候,都和芸娘和皎皎分享他知道的近况:“怕是别的在山中的流民也得到了消息,知道咱们祈水郡的政令好。听说这几日来祈水郡的流民是一日比一日多,加起来统共快七八万了。”
他笑:“昨日去我那定木桌的军爷说,新来了一万多的士兵,他们军中的粮都快不够吃了。”
芸娘日日听他说不重样的东西,奇道:“夏酉,你怎的什么消息都有?”
夏酉摆摆手:“没办法,生意好嘛。”
他难掩自得:“大家都知道祈水郡里我的木工手艺是最好的,来的客人多了,我自然听得多了。”
皎皎在一旁听得同样很惊奇。
但她奇的不是夏酉知道的多,而是新兵的数量。
“新兵来一万多吗?”
皎皎说:“之前青石街的流民里,我明明瞧见男人的数量是要多过女人的。怎的现在来了七八万流民,统共才一万多的新兵?”
“你当男的都能去当兵?”
夏酉嗤笑道:“不够龄的娃娃去了战场有什么用,郡守说了,流民中未满二十三的男人不必入伍。”
皎皎登时想起了荆南枝。
她追问:“那些未满年龄的人去哪里?”
夏酉道:“要么种地去了,要么学手艺去了。”
他嘿嘿一笑:“你们没发现隔壁街的猴六多招了几个徒弟?就是从流民里挑的,找的都是年纪不大力气倒很大的小崽子。”
猴六也是木匠,称得上是夏酉在城中为数不多的竞争对手之一,今年来趁着夏酉忙的时候抢了他不少活。
提起猴六,夏酉就一肚子气,骂骂咧咧:“呸,这个龟孙儿,以为多招几个人就能干过我?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话虽如此,但骂完猴六,夏酉还是马不停蹄地离开。
他言语里瞧不起猴六,实际心底还是怕活儿都会被猴六抢走,于是赶着回去继续做工。
见夏酉火烧屁股似的离开,芸娘笑:“这个夏酉。”
低头见皎皎若有所思,她问:“皎皎,你在想什么?”
皎皎回过神来:“娘,我没想什么。”
其实她想的是荆南枝。
夏酉说未满二十三的人要么去种地了,要么来城里找活了,那么荆南枝做的是什么?如果他来城里,他会不会回来找她?
好歹她还替他送别,送了他那么多糕点呢。
出于这种心思,皎皎走在街上的时候都会左顾右盼,想瞧瞧会不会再次遇见荆南枝。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眨眼又是半月过去,她还是没在城里看见过荆南枝。
皎皎渐渐死了心,觉得荆南枝应当是去城外不知道哪座山头上去开荒种地了。
她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他毕竟是有姓氏的人,或许哪怕没落到此般境地,估计还是没法子低头去给城里没姓氏的那些大老粗当徒弟随意使唤的。
种地就好多了,只要每年交够了粮,没人会对他颐气指使。
皎皎逐渐回归到以前的生活轨道。
二公子还没让常青来找她,她便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