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又怎样。”
金发,天生又如何,后天染的又如何。
你被神道爱之介保护得很好,从未经历过因不合群而被同龄人欺凌的事情,因此才能底气十足地反问对方。
看见你满不在乎的神态,他身体前倾凑近你,深不见底的黑瞳与你的湛蓝眼瞳对望,将你的倒影吸进漆黑旋涡中。他端详你片刻,没有从你身上找到任何被欺凌者身上特有的怯懦。
“所以,你也是混血儿咯。很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他的声调抬高,大声宣布道。
“不好意思,这是否有点太突然?”
“不会啊。”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啊。”
“我们都交换姓名了,成为朋友很正常吧。”
“但我不一定是混血儿哦?”
“不要撒谎,纯日本人可没有天生的黑发。不是你爸爸就是你妈妈,其中一方一定有外国人血统。”Mikey沉下声道,显然不喜你糊弄他。
他天生便是我行我素的性格,见你迟迟不应,诧异地瞪大眼睛,“你是在拒绝我吗?拒绝一个未来肯定能征服世界的Mikey大人?!”
这家伙怎么回事。
为了摆脱这个莫名奇怪缠上你的家伙,你忍住即将喷涌的烦躁,故作忧郁地回答,“我只是从未见过我的父亲,所以没办法给你准确答案。”
他笑容停滞一瞬,挠了挠脸颊道,“好巧,我也约等于没见过父亲,他很少回家,在我三岁时已经出车祸死掉了。”随后他迅速转移话题接着和你聊天,“你妈妈呢,她一个人抚养你一定很不容易吧。我妈妈要照顾我们三兄妹,感觉她每天都很累。”
你平静地继续说,“她很早就抛弃了我,我是被收养长大的。”
空气安静了片刻,Mikey扬起的嘴角逐渐僵硬,弯下腰,脑袋渐渐沉下去。
啊,好像又踩雷了。他想。
你自然是故意,你现在的情绪糟透了,思绪全部都放在审问室里,与陌生同龄人进行的无用社交只会让你更加烦躁。在你看来,大家都是今日一别从此不会相见的关系,有什么必要进行无意义的互动呢?
你藏匿起不耐烦的态度,温和地问对方还有什么事情。
然而Mikey好似完全读不懂空气那样,又或者是单纯的以自我为中心,完全没有意识到你一次又一次地委婉暗示他不要打扰自己。
听见你(自以为)的关心,他重新打起精神,郑重其事地大声应道,“有事,又非常大的事!”较高的长凳使他够不着地面,他孩子气地晃着脚,苦恼道,“刚才我用来挡雨的大衣落在前台,你可以帮我拿过来吗?”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不能自己拿吗?
你垂下嘴角略带不耐地打量Mikey,却发现他的拖鞋带子不知道从何时起断开了,只留下像是被剧烈撞击后扯断的痕迹。金发男孩感觉到你的视线,停下晃脚,朝你翘起十根脚趾头,他的脚没有同龄人相似的细皮嫩肉,脚底板布满一层薄薄的茧子,然而重点是——他的右脚背有一大块青肿,貌似很严重。
“拜托啦,小五月。”他似乎真的迅速把你当成朋友,双手合十地拜托你。他的眼眸空洞无光,面部表情也不丰富,但你奇异地从中感受到了满溢而出的期待。
……算了,只是件小事。
你很快把大衣递给Mikey,他随意地拿起大衣,不在意上面残留的水渍弄湿了他刚换好的衣服,他在口袋翻了翻,找出两根棒棒糖。
脚背被磕肿都不见他皱过一次眉头,可当棒棒糖的糖纸被雨水浸得湿漉漉,白色塑料棍被泡得发软时,Mikey却苦大仇深地凝视它们,宛如棒棒糖被泡发的重要性比受伤严重多得多。
“应该还可以吃。”Mikey观察半响,不确定地嘟囔道,迅速撕开包装的糖纸将其中一根塞进猝不及防的你嘴里。
糖纸隔绝了上面雨水的湿意,糖果没有变味,你尝到了橙子味的香甜。
你茫然地含住塑料棍,舌头下意识舔了舔糖块。
“你现在开心一点了吗?”
Mikey叼起同样是橙子味的棒棒糖,言语有些许含糊,“一路上,你好安静啊,一直盯着那个推你下去的垃圾看,是在害怕吗?”他边说话边吃糖果,硬糖将他一侧腮帮子撑出一条半圆的弧度,随着口齿间的活动上下晃动,像极了藏匿了松子的仓鼠。
过程全错,结果却误打误撞对了。
你确实在害怕,从一开始对死亡的恐惧慢慢延生到对被揭穿的恐惧。你垂下眼,下意识地遮掩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整理其他说辞,“没……”
话音未落,佐野真一郎便从屋内出来,打断了你们之间的交流,他刚做完笔录,似乎有很着急,仿佛后面有什么猛兽在追赶他,行色匆忙地把受伤的弟弟背出去大步离开。
透露寒气的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