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忿斯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烦躁地吐出一口气。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活一次,喝下毒酒的时候有多不甘,再醒来时就有多烦躁。
库忿斯本质上是个自我的人,生死随心,只有爱人和过去那些兄弟能让他在意几分,但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在意有多重。
大概也应了皮尔王对他们的审判:贪嗔痴三罪,谁也逃不脱。
机场自然不会安静到哪去,库忿斯烦躁得厉害,就要忍不住发火离开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疑惑的问询:“阿库,你怎么了?”
库忿斯自打来了机场之后情绪就不太对,丽丽知道他虽然有嗔毒在身,但实际并不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更不会因为人多而烦躁。
她以为是库忿斯身体不舒服,满心担忧,叫他在这等着,自己去机场里设立的餐厅买了一杯雪梨汤,刚回来就见他站了起来,忙担心道:“是不是觉得难受,想出去透透气?”
库忿斯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微微睁大,回头看向她。
他平时一双眼睛总是半睁不睁的,面无表情时看上去阴鸷又暴戾。库忿斯被坑怕了,第一反应就是又有灰冥的幽冥魔冒充丽丽,可又实在不忍对那张脸发火,情绪几番变化,险些被憋吐血。
他定了定神,颤抖道:“你……你去做什么了?”
丽丽不明所以,温声道:“你不是说你胸口闷吗?我想可能是有些晕车,再加上最近天气干燥,给你买点雪梨汤……阿库,你没事吧?”
库忿斯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表情变化,犹豫着将那杯雪梨汤接过去,温热的,已经插好了吸管。
就放纵这一次。
他泄了口气,露出一点僵硬的微笑,轻声说:“没事。”
只是突然有点想你了。
库忿斯突然就想起那对姐弟,似乎是叫小可?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太久,可当逝去的人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分辨是真是假?
真也好,假也罢,他这个人就这么点出息,哪怕是假的,也愿意沉沦。横竖他的人生已经陷进了谎言中,他知道将军在骗他,知道所有人都在骗他,所图谋的无非就是他这条不怎么珍惜的命。
分不清,也不想分清,只活在当下,体会那一点能让他觉得自己活着的温暖和希望,也就足够了。
库忿斯有些恍惚,被丽丽按着坐在椅子上,却也还没忘了一直抬头看着她,有些眷恋,又有些惆怅。
丽丽大概是想帮他转移注意力,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册子,温声道:“还有两个小时才到呢,我跟你讲讲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
她脸上神采奕奕,一笑时犹如春花绽放,温柔一如往常。册子上是一些景点的图片,上面红红绿绿的记了不少笔记,一看就是主人耗费了无数心血做成的,库忿斯轻轻瞥一眼,有些恍惚:“我……很久都没见过你了,连梦也没有。”
他低声自言自语:“都说人类会梦到想见的人,是不是我不够诚心,才从来没有梦到过?”
丽丽一怔,眉头轻轻皱起,立刻将册子合上,小声问他:“阿库,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还是来的路上做噩梦了?”
库忿斯摇摇头,紧紧握住她的手,低下头轻轻道:“我做了错事,落得这个结果,是应该的。”
他突然有些惶恐,他后来做了那些事,也一心想要毁灭地球,丽丽知道了会怎么想?会生气吗?
或许其实她和父母死在那天时就会恨他了?
库忿斯下意识松开手,丽丽叹了口气,反握住他,严肃道:“阿库,发生了什么,你都告诉我,不许隐瞒。”
库忿斯对丽丽从来没有抵抗力。
哪怕他惧怕看到她厌恶的眼神,畏惧她的憎恨,可她要问,他就还是说了。
丽丽认真听完,唇色微微发白,眼神却坚定。她站起身来,道:“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库忿斯慢半拍地被她拎起来,不敢反抗,愣愣问:“你……你不生气?不恨我?”
丽丽顿住,回头看他,叹了口气:“生气,难过,也怨恨。我爸爸妈妈一辈子与人为善,所求的不过是我们一家人能好好生活,他们对我期望不高,只是想我能快乐、平安,所以也从来没因为我喜欢的人什么都没有而生气。他们从来没对我提过要求,却因为我死了。”
库忿斯一点点低下头,半句话都不敢说,只觉心头灰暗绝望。
丽丽静静看着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可我也知道,路法要对付的是整个地球,我不能因为你不愿意回去帮他毁灭我的家园而生气,只能怪他不择手段。你后来死了,是吗?也算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阿库,一个人种下什么因,就会有什么果,做坏事是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库忿斯闷闷应了一声,听她没有生气的意思,才抬头看向她,苦涩笑笑:“对不起,丽丽。”
丽丽踮起脚尖